今早,我送了威廉·奥卡姆一个包裹(不是母亲节礼物),我坚信包裹里面必定有一些神奇之处,说是世界上最神奇也不为过,为此我打算说服奥卡姆相信这一点。
我将包裹递给了奥卡姆,然后故作高深地对他说,现在我把这个包裹送给你,这是一个极神奇的包裹:在包裹里面是有东西的——我向你保证一定有,我要求你不择手段来研究它,我不会对你采用的手段进行任何的限制。
你可能会说,这太简单了,将包裹打开就可以看到这个东西。然而,我告诉你,这个东西本身不会发光,同时也不会同任何波长的电磁波产生相互作用,也就是说,这东西是无法用光学来研究的,眼睛看不见它,仪器也看不见它。
你点了点头,说,这东西确实神奇,但是我还有办法,我可以关上包裹然后快速晃动它,这样包裹就会和这东西发生碰撞,碰撞时的触感和声音总能告诉我一些信息。然而这是徒劳的,这东西不会同任何物质发生碰撞,它甚至没有自碰撞,它就跟幽灵一样,神奇吧。
你或许觉得这有点荒谬,但你还是有办法来继续研究,你说,它总不可能是绝对零度的吧,我还有热力学上的各种方法。可这也是徒劳,这个东西根本没有“内能”这个概念,你这样做只是在浪费时间罢了。
你有点破防,觉得我是来故意找茬的,但你还是耐住了性子,说,没关系,我还有量子力学上的、化学上的、生物学上很多领域很多办法来实验。可你还没有意识到这个东西的神秘之处:任何理论上或实验上的方法都是没用的,这个东西本身是一个绝对孤立系统,换句话说,它同我们的世界绝对毫无关联。
现在,这么神奇的东西就在这个包裹中,你对此有什么感想吗?
奥卡姆看着我,他说,现在有两种可能:第一,这个包裹里就是什么也没有;第二,这个包裹里确实如你所说有着那样神奇的东西,但是根据奥卡姆剃刀原理,这个东西也应当是不存在的。奥卡姆剃刀原理,即简单有效原理,内容是极其简单的:如无必要,勿增实体,它原始的拉丁文形式则是避重趋轻,避繁逐简,以简御繁,避虚就实。你所说的“神奇东西”就是“没有必要”的,它就是“重”,它就是“繁”,它就是“虚”。它作为一个绝对孤立系统,一个同我们的宇宙毫无关联的事物,那么对它的研究过程以及研究成果都是在浪费时间,因为对它的研究过程只会屡屡碰壁,对它的研究成果只会毫无进展——那我们不如就否认它的存在。
然而,现在是“逆奥卡姆剃刀时代”,“如无必要,勿删形式”成为了许多领域的主流:比如一个生于这样时代的科学家,他会为了迎合这个神奇的东西同时为了吸引编剧和读者的喜欢而创造荒诞离谱又漏洞百出的理论,之后他会将结果写成论文发表在各大期刊上,由于其研究噱头和宣传效果过于优秀,期刊的编剧和评审会毫不犹豫地通过这篇文章,而其他人也会忽略其科研价值而疯狂引用这篇论文;再比如一个生于这样时代的企业家,他要带领他的公司研究这个东西,为此他会从各部门抽调人员,这些员工每天早上要签到,中午要喊奋斗口号,晚上要签退,每周六要写项目进展报告和个人工作反思,每周日要开例会,每半个月要和公司领导聚餐陪酒,每个月必须出去一次团建,每三两个月要评一次优秀员工,每三个月要到别的企业观摩学习,每半年有一次升迁机会,每年要参加年会,然后在过了一段时间后,公司会对外说他们花了许多钱进行研究,但他们不会说研究进展是零这件事。
这个包裹里面的东西被我用奥卡姆剃刀消灭了,但是这个包裹外面的东西还没有经过剃刀的处理,但这是相当正常的,奥卡姆剃刀不能滥用,在现实生活带着孤立的静止的片面的“这是能剔的,这是不能剔的”的眼光看待事物是很危险的,你带着你的包裹回去吧,我不要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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