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听说过“哪吒计划”吗?
好消息:你可以有一个十年内不用操心、无病无灾、不哭不闹的孩子。
坏消息:孩子每十年要花大价钱续费更新一次,才能继续正常长大,不然就会死。
换你,你怎么选?
01
当凌闻和妻子邓雨城再次回到十年前的那个地方,他们之间早已不再紧握双手了。
白炽灯的亮度有些过于耀眼,照得眼睛和太阳穴生疼,两边依然高耸着一成不变、毫无新意的巨型圆柱舱,里面竖躺着和儿子凌梓栋一样的孩子们。
这是少年拾区——柒。
拾代表孩子的年龄,柒代表第一次办理的月份,即孩子的生日。
十年转瞬即逝。夫妻俩彼此对视,又迅速转移视线,仿佛彼此的眼神里已经找不到任何可以共情的东西。
房子被抵债了,手机里的高利贷信息响个不停。凌闻经营的培训公司早已岌岌可危,员工离职的高峰期悄然来临,对他的诉讼从未休止,他还欠着巨额债款,拆光东墙也补不了西墙,未来的路途一片泥泞。
他看着身边的妻子,这个每月都要闹着和自己离婚,然而却又很快哭泣着放弃的女人。
邓雨城,这个名字初遇时令凌闻想起某个江淮绵延村落里,斑驳高墙下倾城印象的美女,如今却和名字一样深陷在水汽氤氲的郁闷、沉重和失落中,带着永远挥之不去的疲惫。
第三次试管终于成功时,是十年前的一个雨天。
负责做试管的是个看上去三十岁不到的医生,周真。周医生笑眯眯地对夫妻俩说:“这也许是只有在我们机构才能享受到的福利,两位考虑得如何了?”
邓雨城躺在休息床上,侧过脸,满是期待望着凌闻。
凌闻抿着薄薄的嘴唇,一脸冷峻,终究还是默默地点了头。
于是,还是胚胎的凌梓栋,就和一个十年的契约一起绑定在他尚未成型的小小灵魂里,意识的边缘。
为什么是意识的边缘呢?
周真医生的解释是:“我始终相信,意识是宗教的产物或者逆向产物。就可靠性实验报告来看,在一切条件符合的前提下,孩子的意识将伴随他一生。我们只触及组织、器官,也就是只在核心部分进行把控,可自愈的非核心部分我们一般不做涉及,比如皮肤,不然不就抢了医美的饭碗吗?”
“明白。”夫妻俩异口同声,眼神也是一样坚毅,没有丝毫疑虑。
巨型圆柱舱里延展性超强的核心技术爪,机构给它取名叫“蜘蛛队长”,它就是凌梓栋这种试管婴儿们的第一个温床。从爪状的全包裹,到随着胚胎成型变为嵌入式,再到婴儿呱呱坠地后成为主要器官的附属,最后伴随着这些器官的成长和接管,蜘蛛队长会在孩子一周岁时完全成为他身体内部各个动态发育的器官——当然,这要看家长采购的明细。
不同器官内的蜘蛛队长会按易损程度及治疗或维修风险分为多个等级,比如跟心脏、脑、肺叶等相关的核心等级阿尔法,一直到相对不那么核心的等级伊普西龙,它能让人联想到耳内的半规管、身体的毛发以及脚指甲盖这样的存在。不过由于新能源交通工具的普及,掌握平衡感官的半规管已经经过批准,能够升到德尔塔等级。
全部的等级项目列表都是需要定期评估的,自然包括价格,这是至关重要的部分。
年轻的凌闻当年从众多同行中脱颖而出,创建了一套名为“少年说服力”的影响力学习系统,获得了新一轮的天使投资。他意气风发,在试管做成以后,凌闻更是觉得自己不会被任何事情击败,他果断地勾选了各等级丰富的项目,最大化他的需求。
他一边勾选,一边侧过脑袋和邓雨城目光交流。她为做试管付出了艰苦的努力,她单手环绕着凌闻的手腕,传递着女性的温度,不住地点头肯定。
她知道,勾选越多,且伴随着每个勾选都是高配设置,她将获得一个更为优越和轻松的育儿期。她将无需为孩子的健康投保,无需频繁奔波于儿童医院,甚至在某些程度上,脑配置的蜘蛛队长能让孩子获得一个在基础情感和智商上更稳定的日常表现。
于是,凌梓栋诞生了。和普通的婴儿一样,可又不一样。他哭声嘹亮,身体强健,在父母怀中翻滚,震颤着带来一种全新的希望。
邓雨城开始写日记。
在大堆初为人母的喜悦和对新生儿细致入微的爱意描述下,她用一种调侃的比喻写着:“有时我想起和凌闻结婚前的采购和装修。我们定制了行业内数一数二品牌的全屋温控设施、卫浴设施还有大型家电,包括整套影音娱乐设施。这就好像我们订购了永远,永远能在这堆崭新事物的包裹下过上崭新无垢的人生。凌梓栋也是,他是那么晶莹的小东西,尽管我知道他体内存在着蜘蛛队长这样的昂贵设施,它让梓栋和新家的全部设施有了等同的意义。十年。我难以想象平均十年的有效期是什么概念,我能看到父母这一辈甚至超过十年二十年依然勉强在工作的家用设施。可我儿子呢?他会需要在十年后成为一个全新的他。”
她想起父母小时候看的动画片《哪吒闹海》,上美的那版。轮到她童年时,她的同辈都已经开始看那个眼珠小小,一脸恶童痞相的新哪吒。可是无论哪个哪吒,都会在风雨中割臂断血,把父亲李靖的血肉还给他,然后肉身死去,获得莲藕再塑仙身,脱胎换骨。
儿子十岁后会不会也和自己毫无关系?
邓雨城无奈地笑了,在日记的末尾默默地画了一株莲花和一段莲藕。
02
在整个低幼时期,凌梓栋不生病、不吃药,也不需要补充任何营养品。凌闻高兴极了,他觉得儿子的成长就和他的事业一样蓬勃向上。
儿子五岁那年,他的培训公司已经研发出了一套影响力发射系统。经历过课程的孩子就像在媒体和职场久经沙场的老手一样,用和年龄反差的语调、让人眼花缭乱的手势动作和进退自如的施压、妥协甚至是情感示弱,来击破影响对象心底里的最后一道防线。
他把这些孩子训练成了“披着狼皮和狐狸皮的羊羔”。
邓雨城不怎么关注丈夫的工作。直到她唯一一次带着五岁的梓栋,偶然参与了一场丈夫公司新品的上线宣讲会。
那天,凌闻公司对外的公共阶梯室座无虚席,邓雨城本准备带着儿子回家。彼时外面突然下起冰雹,一个个滚圆的小型武器侵袭着大地。邓雨城无奈地回到阶梯室,宣讲已经开始,她赶紧往儿子手里塞了一个舔舔液体糖,这足以让小梓栋舔上几个小时不讲话。
邓雨城躲在阴影里,找了个角落的临时座位,心不在焉地打发时间。
有那么一瞬,她看着讲台上的凌闻,看着他微微退后的发际线,略显疲惫却依然在强打精神的面容,还有又长又厚围绕在脖颈和胸前的红色围巾。
她迷茫了。
她看着他举起影响力发射系统,这套系统只是一个小小的银色方盒子,盒子可以别在他的红围巾上,就像一枚老派的领夹,在讲台发白的追灯照耀中发出犀利的反光。
盒子底部是一个贴片,贴在学员也就是那些少年的太阳穴上。这样,一个“战士”就被成功打造了,这些小战士在和任何年龄阶层以及任何背景的人“交手”时,都能成功说服对方,靠的都是培训所获的技巧和这套系统发射的“强化波”。
“钢铁狼,”凌闻自豪地说,“它叫钢铁狼。”
台下响起一片热烈的掌声。
邓雨城看见儿子也在拼命鼓掌,那双十年内都不会近视和远视的眼睛专注地望着自己的父亲。他的眼睛的构成是蜘蛛队长,他爸爸手里拿着的是钢铁狼。真好笑。
可是,那种笑容在她脸上转瞬即逝。她想着冰雹该停了,她还是很享受家里全部系统带来的幸福感,儿子也属于这种幸福感的一部分,这种幸福感还能持续五年,而且五年后还能再续,就像你的身份证、护照和驾照,看起来依然遥远。
凌闻和邓雨城此时才勉强适应这种让人神经紧绷的光线。
“你说儿子在哪个舱?”凌闻其实并不在乎答案,他只是没话找话。
邓雨城摇摇头。
周医生在等他们。这些圆柱舱里是否有其他十岁的孩子,那些摇摇欲坠的人体构成是否会得到更新,这都取决于父母的选择。
邓雨城又想起一年前的那个深夜,凌闻回家告诉自己,他把自己婚前的房产和个人商铺都抵押掉了的那一瞬。
“为什么抵押?就不能让银行再想想办法吗?”
“已经没有办法了。”
“可······”
“你管得着吗,这是我的婚前财产!”凌闻突然暴怒,冲邓雨城大吼。
“我们还有生活,有孩子。”她立刻抽泣起来。
“你只会哭!”
“卫浴系统坏了,洗衣机也坏了,浴室头顶的通风管道响个不停,就像鬼片。洗衣机冒烟了,阳台上全是臭味。”
一切都开始要到期了。
邓雨城想这样说,但又把话咽下去了。新家比凌梓栋要早一年出现,然而以十年为期,各种问题陆续浮出水面,这让邓雨城无法忍受,她不喜欢解决这样的问题,更何况凌闻也已经再没有经济实力重新置办一套一样的系统、一样的家了。
九岁的凌梓栋从睡梦中醒来,他迷迷糊糊地走向卫生间。还有一年,他的肾功能首先会显示出不及以往的衰退,然而十年未到,他还不会彻底“故障”。夫妻俩停止争吵,无不担忧地看着儿子小小的背影。他是一个智力水平普通的孩子,也正因为普通,他无法引起任何人的关注。功能俱佳的身体也一样,就因为运行正常,他的成长始终缺少这样那样的小问题,省心到就像隐身了一样。
但是,明年他就要坏掉了。
03
凌梓栋腹痛难忍,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经历这样的疼痛。他满头冒汗,脸色苍白,虚弱地吐出问题:“妈妈,我一直以为自己不会生病······”
邓雨城抚摸着孩子的额头,安慰道:“是人都会生病,你只是偏巧幸运了十年而已。”
屋子里一片昏暗,这是一个夏日的傍晚。家中的制冷系统早已半瘫痪,还没来得及换新,邓雨城能感受到空气里的沉滞和自己皮肤上的黏腻。一体式的厨房系统不停地滴水,凌闻则在湿漉漉的厨房里翻箱倒柜找着机构先前的说明书。
“第十年孩子生日前夕,他会经历一次腹痛,这是您所购置套餐中各项蜘蛛队长需要换新的警示。不过,为了保密协议和安抚孩子,请告诉他只是得了阑尾炎,需要紧急手术。”
凌闻跑到妻儿身边,不耐烦地对孩子说:“你得了阑尾炎,我们送你去医院开刀。”
“我不想开刀······”
“阑尾炎很多人都得过,医生会给你打麻药,你睡一觉,他们把不乖又没用的盲肠切掉就好啦。走吧。”邓雨城安慰儿子。
天下着雨,雨雾笼罩着入夜的夏日。三人有气无力地走向凌闻一个多月没开的汽车。他的老古董车停在一排排崭新的新能源车中间,这些新能源车早已不是初代那种类似于汽车,挂着绿牌,依靠电池和充电的东西了。它们有的已经具备“飞船”那样的低飞系统,有的是悬浮系统,不过开古董车的人也还是有的,比如凌闻。
他这辆曾经也是风靡一时的爆款。他试图启动,然而车子纹丝不动,发动机的嘶鸣响了一声就哑了。这是迟早的事,可凌闻还是烦躁地踢了一脚轮胎。
一声无力的气流声传来,车胎瘫软着陷入土里,车身嘎嘎叫着地倾斜了。
“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连车也坏了!”邓雨城大叫着,雨水打湿了她的脸颊。
“坏也好没坏也好,反正我也没钱换车,就像家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我一个也换不了,卖了也是抵债。那又怎么了?现在要紧的是换儿子!”
“妈妈,为什么要换儿子?你们不要我了吗?”凌梓栋的声音像一根尖刺突破雨雾,刺向他脆弱不堪的父母。
他们在机构的接待处填了表,护士给夫妻俩展示着凌梓栋的现状,她拿着平板,屏幕上的图像很稳定,但不太清晰。孩子已经进入圆柱舱,陷入未知的梦境。不过他此时不会做梦,因为他的大脑已经和蜘蛛队长是同一种物质了,它整体需要更换。
“啊,您之前的套餐是十年前我们的旗舰豪华加强款啊,还有一些根据基因检测结果量身定做的加项。”
凌闻不想听到过去给儿子的初始设定有多好,他只想知道接下来怎样让儿子正常生活。
“如果维持现在这个套餐,我们只需要进行轻微的调整,把儿童时期高危的项目重新进行个性化评估,然后整体替换成青春期的,依然还是给你们最好的配置。青春期的话,会包含一个很大的部分就是荷尔蒙,荷尔蒙来自内分泌系统和生殖系统,植入的方法和蜘蛛队长不同,是分散打碎的······”
“停,可以了,可以了。”
“所以两位同意直接续上吗?”不等凌闻回答,护士的眼神突然黯淡下去,她面露难色,尴尬地继续:“抱歉······凌先生,凌太太,您家的经济评估似乎出了点小问题。”
“我知道。”
“凌先生,我明白,事业生意总有起起落落,如果您需要现金结算的话,我们也是可以操作的······”
“我们如果降低套餐标准呢?”邓雨城插话道。
护士点点头说:“其实我们有很多中等价位甚至是经济实惠价位的套餐,然而凌梓栋因为从试管阶段就做的是顶配,也就意味着大多数项目不能减。更换升级相当于打补丁,要靠补丁的蜘蛛队长去代谢掉原来的……前后两种蜘蛛队长的等级不能相差太大,适度降级减配是没问题的。如果需要大幅缩减,就只能割除相对无用的器官,比如说扁桃体、阑尾、胆囊,再有需要,就得割除一个肾脏。”
“全部减配,再去掉无用的,你帮我看看价格是多少?”凌闻身体前倾,急迫地问。
护士一边在平板录入信息,一边嘟囔着:“全部减配就保不了十年了。虽然蜘蛛队长功能看起来更花式一点,可三五年就会坏哦,到时还是要来更新哦。”
综合数据很快计算出来,尽管如此,屏幕上显示的依然是两人无法承担的金额。
空气凝滞了,外面的雨已经把机构的落地玻璃窗全部覆盖,只能看到一片迷茫和动态的白在没有意义地流逝。
邓雨城开始哭泣。
“还有退路吗?”凌闻问。
护士不说话了。
“我们还有别的选择吗?”凌闻的询问中夹杂着一丝怒气。
护士退缩了,她指向孩子所在的少年拾区——柒的入口,说:“沿着内部走廊走到底,周真医生会在那里等你们。”
04
两人逐渐接近走廊尽头,邓雨城突然发现,圆柱舱内的孩子们发生了一些变化。
邓雨城凑近其中一个舱,绿色的数字标签上显示着这个孩子的年龄和出生月份。确实和区域标注一样,他出生在七月(这个月份可能只是用于分割统计,并没有任何其他作用)。但是,从这孩子出生的年份来看,他十二岁了。
十岁和十二岁,看外表有时候是分辨不出的。
她又加快脚步,朝另一个圆柱舱走去。这个舱内的女孩按出生年份算是十三岁,可从形体来看,她胸部平平,身材体态都是十岁儿童的样子,没有任何少女的痕迹。
这里清一色都是十岁儿童模样的“十六岁少年”或“十七岁少女”,甚至还有“十九岁”的青年人。可他们的身体都停留在了十岁。
走廊尽头的一片纯白中,一个圆柱舱被横放,里面躺着一个小女孩,按出生年份算,她已经二十岁了。和其他孩子不同,这个女孩已经不再呼吸,她惨白的脸庞被一团阴影包裹着。邓雨城越看她,就越觉得痛苦,可她无法移开自己的视线。
邓雨城抬起头,看见走廊尽头的门口站着周真医生。十年没见,凌梓栋的蜘蛛队长在过去十年内的表现完美无瑕,不愧于它旗舰豪华版的顶配设置,但这也导致凌闻和邓雨城夫妇十年都没有再回到这个机构,没有再见到周真。
可是,周真一点都没有变化,他十年前是四十岁风华正茂的医学先锋,十年后他丝毫没有老去,没有一丝皱纹,也没有一根白头发。一切都宛如昨日。
“这孩子是死了吗?”邓雨城战战兢兢地问。
“没错,”周真靠近横放的舱室,带着怜惜的表情看着那女孩,“她在二十年前也是顶配,或者说,是我们机构诞生的标志,是跨时代的存在。十年前她的蜘蛛队长就到期了,当时因为某种原因,她没能再续十年。我们就只好把她空置,任凭各项器官衰竭。就像家电一样,说明书上写着十年寿命,但很多都能维持十四五年,甚至更久。在这种情况下,它们无非是功能不新,耗能更大,样式过时而已。二十年过去,她在舱内不会发育长大,只会等着蜘蛛队长的能源耗尽,今天就是这一天,她将心力衰竭而死。”
“怎么会有这样的父母?”邓雨城想,就算拼命,她也不会让儿子变成这样。可她根本不知道凌闻在崩溃边缘会做出怎样的决定,她是如此无力,她什么都不会,什么都不知道。
“······但她的意识会一直留在我们机构哦,而且不需要任何托管费用。从十岁到二十岁,她一直在计算机里活着,通过上网课学习、成长,最终达到二十岁心智的水准。今天既是她死去的日子,也是她获得新生的日子。如果她愿意终生为我司无偿打工,那她就能获得人造皮囊。我们把被断供和抛弃的无望灵魂都放进了这个‘哪吒’计划,名字多少有些俗气,是吧?”
“俗气至极。”邓雨城毫不犹豫地回答。
可凌闻的眼神又有了光彩,他甚至鼓起掌来:“妙,妙极了!比我发明的影响力发射系统还要妙!你们不愧是我选中的机构,我当时就知道,你家的野心远远不止做试管这么简单!”
“你在胡说什么?你那破影响力系统算什么玩意?不就是伪科学吗?还搞什么发射器什么贴片,完全就是骗子的伎俩。现在沦落到家里没钱重新装修、没钱更新设施,甚至是房子抵债就算了,我还可以重新出去找工作······”
“所以这是机会啊,儿子可以在计算机里过青春期,难道这样你不轻松吗?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既然现在有免费在计算机里的青春期,那当初就该有免费在计算机里的童年。周医生,如果孩子长到成年,还是选择计算机人生,是不是就不需要哪吒计划,也不需要披上你们这种有损耗的皮囊去工作和生活了呢?”凌闻有些亢奋。
“唔,你的提议很有意思,问题是,计算机的硬盘、内存等也有寿命,云端更有风险,所以目前我们还不能提供完整赛博人生的选项。”
“不管怎样,什么时候可以签协议?”
“你疯了!”邓雨城扑向凌闻。
“你们可以有几天考虑的时间。如果不做托管的决定,那我们就会唤醒孩子,他暂时不会再有疼痛感。他会带着意识和完整的身体跟你们回家,但如今他体内全部的蜘蛛队长都是不定时炸弹,一旦故障,去普通的医院可治不好。如果故障的是关键器官,他甚至可能就此死去,即使侥幸没有生命危险,你们再把他带来这里,我们也只能继续把他放到圆柱舱等待你们再次下决定——续购套餐或是哪吒计划,不过,风险显然会与日俱增。”
此时,凌闻的电话响了。他看似冷静下来,眼神变得柔软,看了一眼邓雨城说:“我们等着再好好商量商量,问题就是用来被解决的。”
周真为他指了通往中庭花园的小门,凌闻推门而走,只留下邓雨城一个人站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周真对邓雨城笑了笑,悄悄地说:“我刚刚没告诉他就是怕你丈夫太激动。我呀,现在就是个皮囊,不过我是自主接受哪吒计划的,我父亲其实是机构的初创人,我也是试管做出来的。不过那时候机构还没有注册,更没有资质,我基本上是个不合法的试管婴儿。”
“你是······哪吒?”邓雨城瞪大双眼,倒退两步。
周真微笑着说:“你说得对,我就是哪吒,传说中的‘莲藕’人。你要摸一下我的皮肤吗?”
“不,不,按你这样说,如果梓栋只有加入哪吒计划这一条路,那他还是我的孩子吗?”
周真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说:“骨肉之亲虽然重要,这也是为什么你们选择这么辛苦地做试管而不去领养的初衷,可在人类社会中,很多事情都可以轻而易举地破坏血亲关系。”
“我不信。”
“我听过一个笑话,是一个人类和一个代表着爱的炽天使的对话。他告诉人类说,我要去警告他们关于天启和末日的到来,我会说实话。于是他踏步走向警局。可与他对话的人类劝阻他说,你就直接告诉他们你是天使,来警告他们?这会被笑死的。天使问,有何不妥?人类说,你不了解我们,因为当我们每当要做成什么事,我们都通常会······天使问,会怎样?人类最后回答,我们会说谎。”
周真说完就不再解释,他扭头眺望通向中庭花园的小门,露出意味深长的表情。
05
邓雨城走出那扇门时,雨已经停了,机构的中庭里种着一棵巨大的橡树,周围整齐的草坪上空无一物,当然,也没有人影。她就站在那里,闻着雨后草木混杂着泥土的气息,感受到了连自己都难以置信的内心平静。
凌闻说:“问题就是用来被解决的。”
周真说:“人类最后回答,我们会说谎。”
一周之后,邓雨城确认了丈夫已经跑路失踪,她最终在哪吒计划上签了字。
研究报告:
这个世界上没有不劳而获的爱。
但科技的发展迟早会向我们提出一个又一个崭新的社会伦理问题。
正如作者所说,亲情总是容易被很多因素破坏,甚至不合格的亲情本身也算其中之一。
那么,当作为人类社会基石的血缘亲情,面临生命科学带来的新挑战时,人们又将做出怎样的选择?是重塑三观,跟上科学的发展?还是坚守原教旨,拒绝把一切都“加速化”处理?
诸位,评论区见。
-END-
作者丨蕾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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