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椒麻堂会》-丑角的一生,时代的变迁,生死流水席,中式吊诡之作

上台不喜欢落幕，下台生怕离散-《椒麻堂会》

"新又新"的诞生

一切都要从一名喜欢看戏的师长说起.

刘树成,四川人,自小喜欢看川剧.因其个子小,又买不起前排的票,在看戏时总容易看不清楚,因而心想,以后有能力了,一定要组建一个自己的川戏班子,让大家都能看过瘾,这一愿望在他当上师长后得以实现.

新又新,日日新,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在下属和戏班中的文人建议下,刘树成给剧社取名"新又新",并开始招收学员.

在那个军阀割据的乱战年代,许多普通人连活命都难,如果能够加入"新又新",不仅可以解决温饱收入问题,还可以受到军队的包护,一般的土匪恶霸也不敢来此闹事.因此在"新又新"开始招生后,许多青年都前来应考,很快剧社就招满了人.

"新又新"学员一律穿剧社发的制服,名字也统一更改,戏社角色名字中都带有一个"新"字,学员在师傅的带领下,每日苦练,等待可以独立演出那天.

主角邱福的父亲早亡,母亲带着弟弟生活,邱福被偷偷留在戏社,在一番苦练后,年幼的邱福也成为"新又新"的一员.

在"新又新"演出时,邱福也曾出过差错,被责罚后,气头上的他绕着四川坝坝头跑了一大圈,只希望有别的剧院能收留他,不过毕竟是刘师长的人,其他剧院自然不敢收,邱福只能又回到"新又新".

小人物与大时代

"新又新"的毕业演出大获成功,且随着抗日战争的开始,剧社与人员也不断随军队迁移.

片中有这样一段剧情,"新又新"在救亡义演时,因演员演得太好,把观众惹毛了,演员还挨了一顿打,直到士兵赶到维持秩序才接着演出.而戏场外,几个没买票看戏和闹事之人被士兵教训,并让其跟读救国口号,这一场外场内的故事既幽默又悲凉.

战火不断蔓延,邱福跟随剧社四处演出,虽然时刻想念自己的母亲,但战争期间连生死都无法确定,更别谈相见了.

片中邱福吃了菌汤后产生了幻觉,在幻象中他好似真的变成了"孙悟空",飞上天空,飞向自己思念的家.

抗战胜利后,时局并没有安稳下来,"新又新"与刘师长分开,众人四散流离.邱福与刘师长的干女儿结为夫妻,一同四处演出讨生活.邱福等人在这期间染上了大烟,形神日渐憔悴.

曾经无限风光的"新又新"台柱子四处乞讨唱戏,只为了讨口烟钱.戏社的武生李永新甚至还想转行当杀手,"新又新"众人各有各的苦难.

新时代来临-新又新

新社会来临,"新又新"众人再次齐聚,迎接新的领导,准备为人民服务,但邱福的心思仍然没有回归,且因为自己之前出去接私活,因而受到刘师长的责罚.

步入新社会后,邱福等人都成功戒掉"大烟",并在号召下分享自己的戒断经历.邱福与妻子和儿子一同过上了新的生活,但仍然过得很艰难.

粮食短缺,四处都有人饿死,"牛头马面"两位老哥一直在接人,在这种环境下,邱福还收养了一名被故意丢弃的弃婴.这名弃婴让邱福想起自己早逝的女儿,所以才会抱回家.之后为了给婴儿提供足够的营养,邱福与妻子还跑去偷公厕的粪,只为了将粪中的蛆烤熟磨成粉冲给婴儿喝.

邱福与妻子在偷粪中还被人抓住认出,最后只能以唱一场戏来交换.然而在收养弃婴一段时间后,婴儿的亲生母亲找上门来,尽管她并非来要回孩子,但邱福还是让她把婴儿带了回去,只把她带来的南瓜留下.

其实邱福和妻子都很想收养这个女娃,但他们都知道孩子还是跟在妈妈身边好,邱福也一直没有放下自己对母亲的思念,怪她没来接自己,只是邱福也明白,可能自己的母亲早已死在了战火中.

随后邱福又经历了更为动乱的时期,被关禁在自己修建的"牛棚猪圈"中,戏社的不少人都落得此下场,邱福的妻子因没有把自己的丈夫供出来而被"剃头".

在邱福被关起来时,他那已经长大成人的儿子却和小时候一样,充满活力,还响应号召和同伴一起前往北京寻找真理,虽然最终没有找到真理,但也还是回归了家庭,邱福也改造结束,可以重新上台表演.

影片最后,邱福进入酆都城,即将丧失记忆的邱福看到了自己死去的女儿,尽管女儿认不出自己,但邱福心中已经释然.生也好,死也罢,喝下孟婆汤,众人都已重新开始.

戏虽唱完,但故事还未结束

全片通过切换阴阳两个世界来讲述剧情,毕竟本片很大一个主题就是讲生与死的关系.主人公邱福在影片开头便已死去,阴界的两位公务员牛头和马面过来迎接他.

片中的牛头马面以人形出现,并没有采用常见的牛脸与马脸的模样,两位阴间使者骑着一辆老式三轮车,游走于各地将死者接引回阴间.除了牛头马面,片中也出现其他的阴间使者,在动乱年代,阴间也得加班.

片中的阴间总是黑乎乎的,烟雾缭绕,对比之下阳间就显得明亮得多.阳间更多是以旁观者的视角讲述邱福的一生,阴间则是邱福对自己人生的总结补充与思考.

影片虽然以真实人物事迹改编,但在叙事时偶尔会穿插"幻象",做到一个虚实结合的平衡.

本片的美术也同样是令人惊艳的地方,本片选用2D置景而非实景.

一是经费有限,且是在布棚里拍的,基本上都是拍一段搭一个景,如果镜头稍微移动就会穿帮,虽然导演在创作时有过许多想法,但考虑到经费,还是得能落实才行.

二是导演邱炯炯是画画的,对于绘画和画面有着自己的理解,片中许多场景和道具完全是绘画+模型完成,给人一种在台下看话剧的感觉,且有一种观画感.(像片中的河流就以布条来表现,牛头马面的尾巴以绳子替代,虽然是受经费限制,但呈现出的效果很不错,增添了一丝幽默)

小丑的内核是批判和苍凉

"我父阆中归了天"

纵观主角邱福的一生是极其悲惨的,父亲早逝死在戏台上,是人生如戏的真实写照,而母亲则弃自己不顾与弟弟生活.

最初在戏社中吃白食,受到了不少排挤欺负,为了能留在戏社中,也为了让母亲知道自己一人也能好好生活,年幼的他开始苦练唱戏,成为一名丑角,只为令人开怀大笑.

邱福在唱戏方面很有天赋,加上勤学苦练,年纪轻轻便成了戏社的台柱子,可谓少年得志,但先后两次战争,让他失去太多.战争结束后的新社会,邱福与家人过上了艰苦但安稳的日子,但好景不长,被儿子背叛,被打入"牛棚猪圈",重新出来后也没剩下多少时间了.

这些大时代下的苦难,并不单单只有邱福经历过,只不过都被他的一句"我父阆中归了天"调侃化解了,面对时代洪流,邱福也没有沉沦,他还是尽力发挥自己的"小丑"精神.影片也是一个群丑戏,所有人都在演邱福,邱福身上的"小丑"精神是最深最基本的,其他角色则是对于这一精神的多层次补充.

导演在访谈中说:"幽默对我来说是武器,幽默是我的信仰,幽默是尊严的最后一道底线".在片中众多角色的插科打诨下,影片的严肃和悲凉感被化解不少.除了主角邱福,其他角色,如驼儿、麻儿、牛头马面、四个妈、师兄们等,都极具特色.

正如导演所说,这部影片讲的就是一场四川椒麻味的堂会的故事,尽管影片在拍摄时受到经费限制,但在内容创作上是完全自由的,导演的想法已全部通过影片呈现在观众面前,再多的描述或解读都不如亲自去看看,进入电影的世界去一探究竟.

唯一的遗憾也许就是不能在影院大银幕上看到《椒麻堂会》,其实该片早已于2021年8月13日在瑞士第74届洛迦诺国际电影节首映,但本片目前只发行了少量的蓝光BD.

邱炯炯导演在访谈中表示自己还会继续创作,期待他日后带来的新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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