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大隋是一所中学（李世民）

 在杨广表白萧蓉这件事还没在大隋传开的时候，李世民已经被迫从面前这位韦珪学妹的家世聊到天朝著名诗人屈原大师最近推出的新作《天问》了。

 李世民很酷很酷的站在校门口，他扮演的是一个吉祥物的角色，高颎让李世民和杨广去招呼学妹时候也未尝没有抱着宣传大隋的学生都是俊男靓女好扩大下一年招生的意思。

 但事实上这类事情却并非李世民占据主导地位，而是学妹们一个劲的对着李世民说师兄师兄你是读文科还是理科，师兄师兄看你的样子你一定谈过很多次恋爱吧……然后李世民轻轻地点头，很是无所谓，那模样大概表示的意思是学妹们你们说的话挺好的师兄我听进去了但是记没记住就不干师兄的事了……杨广说李世民这小子焉坏的，知道现在天朝高校就流行高冷恶少这一套，你越不在乎女孩就越是在乎。

 “这就叫欲‘情’故纵啊，李世民这小子已经将这招用到臻至化境了，一招吃遍天下鲜，这方面我不如他。”后来宇文化及在和自己班的王世充刘武周窦建德几个人“煮酒论英雄”时是这么评价李世民的。

 虽然这个说法有点自恋，但李世民很清楚的知道自己有多受欢迎。

 李世民人长的帅，成绩好，个子也还有一米八，家世好，父亲李渊是大隋的教导主任，母亲窦氏在新城开了一家兴趣班，主要教一些在读小学和初中的女孩琴棋书画吹拉弹唱。

 托他母亲的光，李世民从小就开始和女人打交道。还在上幼儿园的时候就可以很嘴甜的叫一些菜市场的阿姨们“姐姐”了，“姐姐们”也很喜欢古灵精怪模样可爱的李世民。托儿子的福，窦氏每次去菜市场买菜不管买些什么，那些姐姐总会一边在李世民的脸蛋上“揩油”一边往窦氏的菜篮子塞些排骨豆苗胡萝卜之类的东西，理由是“二郎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可千万要把营养补上去。”然后不由分说又是一根排骨再加一口烈焰红唇。

 因此李世民在五六岁年纪时就切身体会到了古代游街示众被各种菜叶鸡蛋“打赏”的感觉，这也是他人生中第一次产生名为“后悔”的情绪，他后悔自己多嘴，什么排骨不排骨的他根本就无所谓，他只盼着能够早点远离这些个女人国，回到自己的高老庄。

 但可惜这件事由不得他，他觉得自己像个麻木的哈巴狗一样被老妈窦氏牵着在充斥着各种腥味酸味乃至腐烂臭味的菜市场中穿梭，“豆腐西施”给他老妈切一块豆腐便吃一块他的豆腐，“猪肉嫦娥”给他妈切一根猪大骨就用“咸猪手”在他的脸上腻腻地抓两把……李世民每次出菜市场时脸蛋、脖子乃至手臂上都沾满了西施姐姐们的口红还有不知名的粉底。

 从菜市场出门的时候两人都很高兴，窦氏高兴自己儿子很受欢迎，李世民高兴自己终于不用“出卖色相”了。

 所以有一句话说的好：一个人一生的波澜其他人是无法切身共情的，他们只以为你的苦笑是喜悦，流泪是悲伤。

 后来李世民上小学，在大隋高中教书的李渊表示现在该是奠定孩子学习基础的时候了，于是陪同母亲大人进菜市场的这个重担便不再落在他的肩上。窦氏曾眨巴眼睛表示希望二郎能再和她去“游历一次故地”，李世民则摆手表示重游故地不过徒增伤感罢了，这种事情还是让三弟去吧。

 于是窦氏领着刚上幼儿园小班的三弟李玄霸去了一次菜市场——后来窦氏很少去菜市场了，而是改成了美容院。

 自从窦氏带着李玄霸把战场从菜市场转战到美容院后李世民也乐得逍遥，一到假期就跑到报刊亭看小人书，然后在李渊的安排下进出各种补习班，偶尔还会陪李渊去弓箭馆射射箭。到了寒暑假的时候跑到新城少林寺和那的和尚学一下罗汉拳之类用于强身健体的功夫——“少林功夫讲究出其不意”

 这也是李世民打架很厉害的原因，他的武学基础是其他胡乱挥拳的混混难以企及的，因为他的拳头更乱。

 初中到高中是李世民篮球技术进步最快的一段时期，但同时这也是他放假后与几个好友在外头与所谓热血混混玩“抢地盘”这个游戏最频繁的一个时期。李世民热衷于在混混中扬名立万，就像长孙无忌沉迷于电子游戏，杨广沉迷于敛积钱财是爱好一样……而李世民耽于与那些没上过几天学的“大王”们探讨如何在崭新的21世纪完成所谓“暴力无法解决所有问题，文明 ”这一建设性思想，只不过探讨的方式是拳头罢了。

 李世民曾经很深刻的思考过一个问题：他该怎样的活着？是为了皇图霸业孤注一掷成为姬发那样的顶级企业家，还是如新城市长王莽一般隐忍不发大器晚成……李世民觉得自己没有什么崇高的人生理想，但是让他平平凡凡却又是不可能，他的大哥李建成在西域读金融硕士，老爹李渊过几年就会调到教育局去，老妈窦氏的补习班也开成了连锁……李世民觉得自己要是当个普通人难免有些丢老李家的脸。

 他曾经看过天朝著名企业家大周集团老总姬发的个人访谈，姬发说每个人都有自己选择道路的权力，成功与否全看个人意愿，你觉得你是成功就是成功，你认为自己失败那么就是失败，别人说你成功失败与否都是放屁！就像西域一个叫但丁的作家说的那样：走自己的路让别人说去吧。

 记者问姬总您觉得您现在是成功的吗？

 姬发摆了摆手说我觉得我现在还不算成功，我最成功的是还在大周中学当老师的日子，那个时候我一个月领着几百块钱工资，骑着自行车上下班，学生们路上见到我会和我打招呼说姬老师好……

 “我对钱根本就不感兴趣，我最高兴的还是当初那段短暂的教书时光……”姬发一脸怅惘。

 李世民认同姬发说的每个人都有自己选择道路的权力那段话，但是后面那段让他不在意别人对他的看法却着实有些为难。李世民太过在意别人对于自己成功与否的评价了，或者说他本身就是活在别人的看法里长大的。

 他像是钻进了一个叫“李世民”的空壳中，外表上的李世民光鲜亮丽，会打球，长得帅，成绩不错被所有人看好，而壳子里的李世民却是条关了空调就会死，看会英语就要睡，每天只想打打游戏看看小说的咸鱼。

 李世民对一切都很无所谓，真的无所谓？只是放不下。

 说白了，杨广做一件事最先考虑的是利益，李世民做一件事最先的考虑的是别人会怎么想。就像他没有争当所谓秦王之类的热血想法，但是让他把这些拱手让人又着实不是他的风格，尤其是长孙无忌程咬金这些哥们儿每逢假期就嚷嚷着给那些所谓的热血混混们好看，他觉得自己不能辜负兄弟们的期待。

 长孙无忌说大风起于青萍，英雄生于毫末，兄弟共于患难……

 程咬金拍着胸口说老大你尽管上，年轻就得有干劲，管他是在西区那边占着秦街的薛举还是东区那边和突厥人混在一起的刘黑闼，干就完了！

 长孙无忌说少年之志当拿云，谁念幽篁坐呜呃……

 程咬金说老大这还不上，先锤薛举再干黑闼……

 长孙无忌说天下风云出我辈，一入江湖岁月催……

 程咬金说你丫的没完了是吧……

 李世民双手抄在裤兜里，默默地看着在自己面前问东问西的学妹们，初秋的光澹澹照在轻扬的马尾上，远处传来枯燥的汽车鸣笛声，光影追着鸣笛在人声鼎沸中游弋。李世民的目光也跟着在游弋，无数个花枝招展的学妹和磨掌擦拳的学弟在他面前如蚂蚁行军从校门鱼贯而入。

 李世民从来不是一个喜欢多想的人，但是在这个热热闹闹喜气洋洋的迎新氛围中他却想到了李靖陈叔宝那些家伙也快要高三毕业了，高考后大概就各奔东西谁也见不着谁了，只可能每年寒暑假回来聚一聚……李靖甚至家都不在新城，大隋的大半学生都是为了升学率从五湖四海招募过来读书的优等生，只有一部分人的家里住在新城，那一部分里有大部分的父母是外地来新城的务工人员。

 他想着毕业也好，至少以后不用再围着这破操场一圈一圈的跑操，再也不会看到穿着格子衬衫套着灰色西装裤打扮的像是一粒安眠药的大隋老师，还有校长杨坚那张臭脸……毕业后就可以从一次不经意的路过中对着大隋的校门骂骂咧咧的怒竖一个中指，感慨这三年自己失去的美好人生，接着与门卫尉迟迥展开一场类似电影《红番区》的追逐戏。

 校门口挂着的那幅“热烈欢迎2004级新同学加入大隋这个大家庭。”的横幅在风中翻飞，李靖桌前的登记的学弟学妹越来越多，那标志性的寸头隐藏在人群中，只有嘹亮的嗥声从人堆中传出：“别抢报到表，都有份，水卡？水卡不在这里办，这是报到的笛梵（地方，李靖讲话一快音调就会很怪）……”。

 “学生会真惨。”李世民想。

 “学长好帅。”学妹们看着李世民想。

 “学长的肌肉真发达。”学弟们看着李靖的粗胳膊想。

 “劳资迟早推翻这大隋。”在校门口顶着大太阳疏通马路的门卫尉迟迥想。

 李世民打了个哈欠，回过神来时刚才的韦珪学妹们已经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又是一位艳丽四射，青春洋溢留着短发的新学妹。

 “师兄，你是学生会的干部吗？我也想加入学生会……”短发学妹问。

 李世民摆摆手，朝李靖的方向指了指：“我不是学生会的，你要想加学生会可以问问那边那个剃寸头的学长，他是学生会会长，高三的，等你们高一的报完到他就卸任了，现在去和他打好关系，趁着前任会长还有一次带人机会，到时候你蒙他垂荫还可以混个学生干部，课间操你都不用跑步了，直接搁站台上当阅兵的兵马大元帅。”

 学妹感谢李世民一声便拎着行李箱去了李靖那里，她的干练果决让李世民都不由多看了几眼，这个学妹似乎……很有料。

 他偏过头和对桌贼眉鼠眼的陈叔宝默契地点了点头，此中暗语不足为外人道也。

 “李世民李世民。”

 有很小的声音从后方传来，混在嘈杂的七嘴八舌中细弱蚊吟，常人不仔细听根本就听不见，李世民没有仔细听却能听见，是因为他听熟悉了。是长孙无垢，长孙无忌的妹妹，他的半个青梅竹马，后来也是他一生中唯一破碎的梦。

 人的回忆有时候总是对一些不经意的细节格外清晰：上学时校车窗外一闪而过的书店橱窗，里面摆着一本叫《撒唐》的小说；吃饭时木桌从左往右数的第六条花纹，它的颜色要比其他花纹浅一些；一次聚会后的夕阳，姑娘那天穿着素白的长裙，手上拿着一张灰白的报名单……

 就像李世民很多年后仍然还记得那年那场英语考试，青春的光打在回忆的红砖墙上，他摸着墙沿，竭力的想要触摸那束光，却只有过去的影子靠着他，轻声呢喃再也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