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暴雪背弃“圣光”

当微软收购暴雪几成定局，对于暴雪来说，天看起来要亮了。但也许是之前造的孽开始有了回响，我们还没看到事情向好的方向发展，倒是又有一位功勋老兵决定离开暴雪。

2021年8月3号，有记者爆料J·AllenBrack 将会离开，随后官方确认了这个消息，动视暴雪总裁兼首席运营官Daniel·Alegre 宣布，J·Allen·Brack 确定将离职，之后Jen·Oneal 与Mike·Ybarra会作为公司联合领导者处理日常事务。

暴雪总裁 J·Allen·Brack

尽管在声明中，J·Allen·Brack的离职，官方称其是为了寻求更好的机会而选择离开，但是明眼人都知道，这次人事风波，与暴雪近两周以来动荡不安的局势密切相关，与其说是主动“寻求未来”，更像是被动“承担责任”。

在J·AllenBrack发出声明的过去两周内，由加州公平就业和住房部（DFEH）就暴雪内部职场性骚扰的诉讼案，引发的暴雪员工罢工以抗议暴雪内部针对女性、跨性别人群的歧视性氛围以及内部人员对女性的性骚扰行为的风波，直接冲击到了暴雪之前树立起来的企业形象。

而这份起诉书中，J·Allen·Brack是被唯二提及明确姓名的暴雪高管，因为他没有处理有关性骚扰和性别歧视的内部报告。

在此背景之下，作为暴雪早期元老的J·Allen·Brack的离职，更像是在这场风波中，被用来平息怒火而牺牲掉的替罪羔羊，毕竟就在十多天前，他还在GameMaker's Notebook播客的采访中，大谈了他自己如何从工作了七年的索尼离职，只因为能加入自己热爱的暴雪，他又如何在团队很小的时候一同努力直至发展到如今这个规模，以及自己对游戏产业未来的发展如何充满信心，相信能在10到20年内超过影视和音乐产业的。

你很难相信这样一个对自己职业和未来还满怀期待的人，会因为要“寻找更好机会”而选择离开。但这次J·Allen·Brack离职所引爆的话题，所带来的影响绝不只是暴雪高层人士变动这么简单，其背后所揭露出的职场霸凌，让人看到了曾经那个在业内如神话一般的公司所不为人知的阴暗面。

“神话”背后的黑暗

DFEH的起诉书

事情的起因在于7月底，加州公平就业与住房部（DFEH）对暴雪提起了公开诉讼，表示在他们长达两年的持续搜证后，认为暴雪内部几乎在所有就业层面都存在歧视女员工的现象，包括在薪酬、晋升与解雇等方面，更令人感到愤怒的，是DFEH在调查后发现，暴雪内部形成了一种“兄弟会”式的工作场所文化，存在对女性员工普遍性的性骚扰行为。甚至在DFEH的起诉书中提及了一个特殊案例，表明有一名女性员工在公司工作期间持续遭受到性骚扰，最终在与一名男性主管共同工作的期间自杀。

创意总监Alex·Afrasiabi

而这也并不是孤例，DFEH的起诉书中，另一位被明确提及姓名的员工，是前《魔兽世界》创意总监Alex·Afrasiabi，他被指控在公司暴雪嘉年华活动中，试图拥抱并亲吻其他女性同事。作为2004年就参与开发《魔兽世界》的元老级员工，Alex一直负责开发一些庞大的任务线，并在的2016-2018年间，成为了《魔兽世界》“军团再临”与“争霸艾泽拉斯”两个大型资料片的创意总监。

起诉书中表示：“他（Alex·Afrasiabi）在活动期间总是试图对女员工进行肢体接触，嘴里说着要娶对方，并试图搂抱和亲吻她们，而其他男性员工则不得不出手进行阻止，Alex以骚扰女性员工出名，以至于他的房间被冠以强奸犯Bill·Cosby的名字，被称为‘Cosby Suite’。”

Bill·Cosby：美国知名喜剧演员，打2014年起，被指控多起性侵犯罪，2018年因Andrea·Constand起诉而被定罪严重猥亵。

随后国外游戏媒体Kotaku揭露了Alex·Afrasiabi和他的“考斯比套房（Cosby Suite）”，让我们知道了这并不是一个笑谈那样简单。由三位内部人士提供给Kotaku的消息表明，Alex·Afrasiabi会聚集一些公司内部设计师，聚集在其套房内进行“某种”活动。

Dave：我正在为聚会搜集一些辣妹

Alex：带她们来

Dave：你不能同时娶她们所有人

Alex：我可以，我是中东人

这个中东人回答的就相当逻辑鬼才了……

从消息人士提供的脸书照片中显示，他们会在房间内大量饮酒并高举考斯比的肖像，其中有一张聊天截图尤其过分，在名为暴雪嘉年华考斯比小组（BlizzCon Cosby Crew）的聊天群组中，暴雪前创意总监Dave·Kosak 发言：“I am gathering the hot chixx for theCoz.（我正在收集一些辣妹）。”随后的一些发言同样充满了低俗的性暗示。此外还有一些截图，其中的讨论都充满了色情话题，基本坐实了这间房间的丑陋。

这种之前我们在《美国派》等美国性喜剧电影中的看到的“兄弟会”桥段，正真实的在暴雪内部发生。

但整个事件发展到这里其实还没有发酵，如果暴雪能够雷厉风行的进行内部纠错整改，事情还不会变的如此一发而不可收拾，但偏偏头铁的暴雪高层对于这项诉讼背后的员工人心并没有足够重视。

动视暴雪首席执行官鲍比·科蒂克(Bobby·Kotick)

动视暴雪首席执行官鲍比·科蒂克( Bobby·Kotick)在针对DFEH诉讼的第一次回应声明中，全面否认了对于暴雪的指控，认为诉讼中所说的都是扭曲和虚构的，反倒对DFEH倒打一耙，声称他们并不想解决问题，还强调自己与DFEH沟通无果，之后又把自家对于事件处理的方式猛夸一通，认为暴雪对于事件做到了及时有效的处理，不仅声称DFEH的作为是恶心的、应受谴责的，还上了一把高度认为正是DFEH这种作为导致很多优秀的企业选择离开加州。

一篇酣畅淋漓的“讨DFEH檄文”试图把暴雪自己塑造成乱世之中的白莲花，出淤泥而不染，可惜事与愿违，当你所说的和你员工所面临的现实背道而驰时，势必会遭遇更加决绝的反抗。

在看到暴雪这份试图扭黑为白、指鹿为马的洗白声明后，暴雪底层遭遇不公的员工心中的怒火被彻底点燃，很快这些员工就开始联合罢工，并对外界放出了一封员工自己的公开信。

罢工员工对于暴雪的要求

他们认为暴雪并没有解决员工关于工作环境的问题，先前公司的声明对于员工而言就是一种侮辱。他们认为自己作为员工所遭遇到的问题并没有被准确地反应给公司高层，女性，尤其是有色人种女性和跨性别女性、非二元性人群和其他边缘化群体并未拥有公平、合理岗位安排、薪资水平以及晋升渠道。他们希望借由罢工呼吁公司高层能够与员工一同制定一些条款，以确保能够改善员工的办公氛围，确保能够系统性的解决当前员工普遍感到被骚扰的现状。

值得注意的是，这封公开信累计收到近3000的员工签名，这已经是暴雪近20%的员工数量了，民意如何，人心在哪，不言而喻。

但好在这回暴雪并未继续嘴硬，高层终于意识到了之前欲盖弥彰的操作有多愚蠢。迫于压力，董事暴雪CEO鲍比·科蒂克（Bobby·Kotick）发布了一封新声明，承认之前发出声明的自己就像一个听不见任何员工声音的聋子，他已经意识到了目前的情况，表示没有任何地方能够允许歧视、骚扰或不平等待遇的事件发生，并承诺会与律师事务所wilmerHale一起审查动视暴雪的政策和程序，暴雪内部也将尽快召开倾听回忆，同时要求评估人员开始跟进调查每一项骚扰指控，并承诺会在未来的招聘上增加资源，保证动视暴雪的招聘选择更加多元化。

而后又对罢工人员展开了怀柔策略，表示参与罢工的员工被当做带薪假期，整体来看，暴雪后续一系列行动，是相当具备解决问题诚意的。

从诉讼，到罢工，过去的两周，暴雪的企业形象正遭受到前所未有的危机，而这一切，也就是导致了J·Allen·Brack离职的最根本原因，这场前所未有的风波，杀一两个风口浪尖的人祭旗，有何意外？既然Alex·Afrasiabi 已经于2020年6月遭到解雇，那诉讼书上提到的另一个名字，自然就是当下平民愤的最优解了。

前暴雪创始人Michael·Morhaime（迈克尔·莫海姆）曾在X上上表示，“这次事件让我感到羞耻，我感觉我曾经为之奋斗的一切，都被冲毁了。”

凭借努力，一步步走下神坛

这一系列事件，在外网经过发酵，已经成为了针对暴雪的一场严重的舆论风暴，相对于以前作为舆论的宠儿，如今的暴雪站在了社会声音的对立面，包括离职员工、游戏媒体、玩家群体的共同声讨，似乎一夕之间，就让暴雪这么多年辛苦积累的企业形象与口碑，瞬间崩塌。

但我们都知道，万丈高楼的倒塌，不会是突然为之，暴雪可是凭着自己的努力，一步步走下神坛的。

自2018年开始，暴雪就因为内部项目在立项开发时的意见不统一，以及面对营收所展现出来的态度，导致持续有优质的人才流失。尽管暴雪一直对外宣称公司内部的自愿离职率远低于平均水品，但是明眼人都能看到，在暴雪工作超过10年以上的员工，正在持续减少。许多IP的建立者，像是国内熟知“胖萝卜”、“暗黑之父”Bill roper就早早选择了离开，类似像他这样在暴雪工作超过10年以上的员工，正在持续减少。

《守望先锋》之父 Jeffrey·Kaplan(杰夫瑞·卡普兰)

2021年4月，Jeffrey·Kaplan(杰夫瑞·卡普兰)宣布离职，结束了自己19年的暴雪生涯，作为设计者，他经手了暴雪最为成功的两个项目《魔兽世界》和《守望先锋》，如果你对《魔兽世界》最初的任务线记忆深刻，在《守望先锋》刚出那会“守望屁股”乐此不疲，不用怀疑，杰夫瑞功莫大焉。

尽管看上去双方是和平分手，但是作为经历过暴雪起起伏伏的老臣子，2012到2016这4年间的诸事不顺没有让他离开，《泰坦》项目被迫腰斩也没有打掉他的信心，甚至在2018那场注定被定在耻辱柱上的嘉年华与“你们没有手机嘛”的舆论风波也没有让他失望，在一切看上去还不错的2021年初，他反倒选择了离开。

游戏设计师Christopher·Vincent·Metzen（克里斯托弗·文森特·梅森）

而在他之前，负责暴雪游戏世界观构建的游戏设计师Christopher·Vincent·Metzen（克里斯托弗·文森特·梅森）在《守望先锋》发布后不久的2016年9月，就选择了离开，暴雪的三大台柱，《暗黑破坏神》、《星际争霸》、《魔兽争霸》的世界观，几乎都是他牵头构建起来的。

前暴雪高级副总裁 Rob Pardo

其他玩家们耳熟能详的离职人员，还包括主导《星际争霸》、《魔兽争霸3》、《魔兽世界》等一些列作品开发的Rob Pardo（罗伯·帕多），《风暴英雄》、《星际争霸2》的执行制作人Chris·Sigaty（克里斯·斯嘉蒂）， 制作人 Ray·Gresko雷·格雷斯科、《炉石战记》的制作人Ben·Brode（本·布罗德）等等，类似离开的功勋老臣还有很多。

暴雪的联合创始人，Michael·Morhaime（迈克尔·莫海姆）

甚至更为要命的是，作为暴雪的联合创始人，Michael·Morhaime（迈克尔·莫海姆）和Frank·Pearce （弗兰克·皮尔斯）先后与2018年和2019年选择了离开他们一手建立起来的游戏帝国，起先一同创业的三剑客，仅剩Allen·Adham（艾伦·阿达姆）还在坚持（甚至这老哥也曾经退出过）。

就像知名的忒休斯之船那样，早先构建起暴雪游戏理念的“老木板”们正逐渐被替代掉，但替换上的“新木板”们，又有多少能顶起老木板的作用呢？

他们为何离开？

这些已经打下行业地位的大佬们，大多在离开后都选择口不出恶言，许多甚至还和老东家保持着良好的关系，但是细枝末节中，总能漏出一些端倪。

最大的因素，莫过于倦怠。

长时间从事一项工作的职业倦怠是一方面，但是更多的是无法从工作中获得骄傲感的那种失落，让这群尚有理想的游戏人倍感失望。他们认为暴雪并没有走在一条正确的道路上。

就像在2013年选择离开的“鬼蟹”Greg Street，当年在暴雪毁誉参半的Greg因为平衡性问题常年遭受玩家的口诛笔伐，知道他离开时才对外透露，许多的问题都并不是他能够真正做出决定，很多时候只是站在前台的一个箭靶，而他走后《魔兽世界》的平衡性问题依旧没有得到改善，从侧面也能够证明他所言非虚。

当了那么多年背锅侠，感到疲倦就太正常不过了。

从《星际争霸2》《风暴英雄》《魔兽争霸3：重制版》等作品的挣扎上，我们能够看到暴雪已经不再是曾经那个“暴雪出品，必属精品”，《守望先锋》曾经如流星一般闪耀天际，但也如流星一般迅速消失，也因为这些作品的挣扎，导致了还在盈利的《魔兽世界》《炉石传说》成为了暴雪必须紧紧握在手中的救命稻草，《炉石传说》生命力旺盛，《魔兽世界：暗影国度》也被玩家所认可，但暴雪还是损失了200万的日活跃用户（MAU）。

除此之外，暴雪除开画好的大饼，再无新东西能够让人眼前一亮。

这无可避免的，导致了收入的下降。因为疫情原因，让新作品开发进度延后成本增加，又进一步导致利润下降，之前承诺的员工利润奖金分享仅能达成目标的50%，并且之后能够看到拥有稳定营收希望的，只有《魔兽世界》和《炉石传说》，更糟的是，因为这次的诉讼以及罢工风波，暴雪正在失去赞助商的支持，有人发现《守望先锋》的长期赛事支持者T-Moble最近消失在了联赛官网之上，无疑是雪上加霜。

但作品的失败，是因为这些制作者没有能力吗？

显然不是，Metzen转头进入桌游行业，于2018年创立了Warchief Gaming，所做的项目在Kickstarter上11分钟内获得预定资金，目前总募款额超过100万美元。

FrostGiant中近八成都是暴雪老员工

Ben·Brode离开后创建了Second Dinner，获得网易投资，将同漫威合作开发新作品；《星际争霸2》制作人Tim·Morten（蒂姆·莫滕）牵头建立的FrostGiant，《冰汽时代》有多火，想必不用龙虎报多说什么，值得注意的是，FrostGiant中前暴雪员工甚至超过80%。

这些离职员工，绝大多数都选择了创立或加入规模更小但自由度、创意度更高的独立小工作室，并对外宣布的这种氛围让他们想到了的暴雪早期的那种企业氛围。

近些年暴雪躺在功劳簿上坐吃山空，整个公司产品上所展现出的暮气沉沉与无趣的“公式化”游戏设计，都离那个敢为行业先，充满创意与热情的暴雪，渐行渐远。

问题的答案，似乎就是这样了。

结语

暴雪正在逐渐消耗殆尽2016年《守望先锋》初期带来的那一波红利，迟迟未能有下一款新作顶上，老作品也因为自己瞎比操作而逐渐向下沉沦，在由这次诉讼直接将自己剩余的口碑彻底砸碎，而与国服决裂不过是他们又一笔让人发笑的操作罢了。

眼见他起高楼，眼见他宴宾客，眼见他楼塌了……

《守望先锋2》和《暗黑破坏神4》可能是曾经是暴雪仅剩最后一点希望，但是《守望先锋2》成为了又一个惹怒玩家的导火索，《暗黑破坏神4》在失去国服的情况下一开始评价倒是不错，但是后续又因为制作组想强制教育玩家怎么玩游戏而口碑滑坡。

如同泰瑞纳斯话语的余音还在回响，阿尔萨斯却背叛圣光放弃了他的人民带上了统御之冠一般，暴雪仿佛也在灵魂人物一个个离开之后变得愈发暴戾乖张。如今，玩家对暴雪神一般的膜拜早已逐渐衰微，其内部也出现种种问题，不得不让人感叹。

未来，是成为阿尔萨斯一般孤独于冰封王座之上，还是像伊利丹一样反转洗白，还要看暴雪如何解决眼前的问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