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作:钢铁坟墓·序章
“长官,已经到达预定位置。”
海尔·希·铭长官看着面前的悬浮半透明显示屏,一只手抵着左脸颊,唇部的胡渣轻轻刺着弯曲的食指和中指的夹缝,均匀的气息拂过手背,顺带压弯了稀疏的毛发,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盯着屏幕上红色不断闪烁挪动的小点,喉结上下浮动,一缕温凉的唾液湿润了干竭的喉咙。
“好,各位打起精神来,我们的机会很宝贵,只有这一次。”停顿了一个呼吸的时间,感觉到吸入肺部的空气夹杂着明显的心跳声,“虽然我知道这句话你们可能听过无数次,但是还是那句话,人类能否和‘神’接触,并不是取决于我们能否感到,而是技术能否达到。”铭长官用舌尖将因缺少水分而紧贴的嘴唇撬开,用平静的语调说道。
此时铬金属深海探测仪像打闹的小孩子,缺乏了伙伴的共情,以不可捉摸的速度下沉,显然人们低估了马里亚纳海沟的复杂程度,尽管人们没有办法用眼睛实实在在地看到铬金属深海探测仪在那个地方到底是什么情况,为什么发出的信号如此凌乱无章,但还是能够猜出:“马里亚纳海沟是把我们的铬金属深海探测仪当球踢是吧!”
众人的心也像是被深藏在暗蓝色中的流波踢了一脚,偏了个位,咬紧牙关,调动嘴部的肌肉,挤出一个无奈而又庆幸的笑。
而在幽黑的海底,我们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黑色的海水贪婪地吸食着包囊在里面亦或是风吹来渗入怀内的鲜艳,膨胀的海水压力就像是一大团粘稠的棉花,拼命地朝空隙挤压,利用地形的模具,制成一块黑红色的石灰砖。
铭长官从上衣口袋拿出一根长条方形物品,侧边刻着金色的几个英文符号“RF”(rich·five),拔开了一端的盖子,叼到嘴边,又拧着另一边,旋出一个圆柱形的空心柱子,两颊稍微瘪下去,空心柱子亮起红色的暗光,像是焰火从密麻的蜂巢中冒出,焦黑色的框架将猩红色的焰光分割着,狂放隐匿于其中,将两只手指夹住,脱离,嘴唇中央微空起的缝隙喷出淡白色的雾气。
这只电子兴奋剂刷新了他的头脑,让他开始认真省视眼前那在一个区域内不断颤动的点,究竟是什么导致了这一情况,海底的水压就算再大,就算是到了铬金属深海探测仪的极限值,也顶多只是让那屏幕上的红点消失,卫星丧失信号的来源,怎么会如此呢?
他拿起手边摆着的三张泛着油鳞光的纸片,可以清晰地看到上方的一块一块拼接而成的六边形光板,分别是模拟的三种铬金属深海探测仪异常的可能性。
将嘴里的“RF”放下,压住除在手里的那一张纸外的两张纸,拇指的指甲和食指侧边轻轻撩动自己的胡渣:马里亚纳海沟深处可能存在一些海底暗流,依据海底的密度与水压,是有可能改变铬金属深海探测仪的运动方向,甚至使其完全偏离预定轨道,其次海底水压有可能使铬金属深海探测仪发生形变,以一种极其微小或者是较明显的趋势,偏离预定轨道。
铭长官将这张纸替换了被压住的两张纸中的一张:几个海底暗流,呈标准式的对流向,将铬金属深海探测仪颤抖地托举在海底某处,导致它发出的信号只能像是受伤的左手握住的笔尖在纸上作画,说实话,根本不可能有那么巧合的海底暗流能让铬金属深海探测仪在它们的冲击下基本趋于停滞,当然这也只是他的猜想,毕竟谁能确保这种事情不会发生呢?
最后一张纸让他眉头一皱,大拇指微翘,食指和中指闭合点在眉间,借用手指将视线分成两段,吹出一口气将纸片左上角抚弯:铬金属深海探测仪被某种生物,甚至不属于生物的存在——“神”所截获。
“神”真的存在吗?
铭长官看着半透明显示屏上频闪的红点,随着显示屏对信号源的不断放大,红点已经失去了原来那颤抖的范围,当这朵被禁锢于显示屏上的血银花已经不再和水流舞动,不再褪去一片一片的银光中黏附着红血色的嫩瓣,只留下中心的那团在不断重叠中趋近于失色的芯,也就表明,它已经失去了下潜探索的能力,冰冷的外壳下,空留着一颗燥热的心脏。
还是要到这一步了吗?
铭长官将刻着“RF”的长条方形物品恢复原状,将立在桌面上的盖子扣好,轻轻敲了两下桌子上那两张纸片,纸片上的六边形光板开始上下浮动,随后互相散开,颜色越来越浅,最终沉到桌面上去了,油鳞光也逐渐消失,在手掌的抚扫下,放回到上衣口袋,用左手食指一撩,它便斜靠在上衣口袋中,布料的衔接缝上,随即上衣口袋的开口缝迅速贴闭起来,口袋的布料开始收缩,将那长条方形物品紧紧地网在里面。
右手手背棱起的三道较为明显的骨痕在唇上摩擦,下唇须不时刮过攀爬在骨痕附近的淡青苔色的血管,手背上引起的刺痒感能够让他那沉迷于疲惫中的大脑拖着残败的身躯,继续从事那枯燥乏味的思考。
身后响起了空气被吸入和涌出的声响,地面上轻微的震感从椅子上往上传,一步一步像是踏在水面上的声响缓缓游来,那声响很轻,像是熟睡的少女的鼻息,起脚是吸气,健缓而轻柔,落脚是呼气,稳坦而稍迅,一只点水的蜻蜓一震一震地飘来,铭长官的眼睛失去了神色,陷入了无尽的沉思,身躯一颤,猛地伸出那捏着纸片的手,纸片在向外溢出,纸片上的六边形光板瓦解殆尽,如同泼出去的水向前飞泄,不断从他的手中流出,只剩下最后一角卡在手心里。
一条萤蓝色的绳状物拍在了他手腕上,长长的舌头瞬间卷住他的手臂,缓缓向后拉动,随着手臂的退回,先前倾泻的飞霜,慢慢地被吸回来,不断翻转地在空中拼接,最后塞回到他的手里,铭长官看着手中弯曲的白蛇,上边的鳞片细细发光,喉结浮动,像是噎住什么东西,烫热的唾液滑入气管,咬紧牙关才没有使气爆出来,扭着头,用眼角的余光看着来者,来者穿着一席黑色的斗篷长袍,脸隐藏在帽檐之下,袖口里射出的是一道萤蓝色的绳状物捆在自己的手臂上。
“海尔·希·铭。”缠着自己手臂的莹蓝色绳状物松开了,迅速游回到了那幽黑的袖子里面,“我们需要谈一谈。”一只和他一样骨痕清晰的拳头伸出,弯曲的食指伸直绷没了指关节处层叠的深痕,拇指的指甲盖不住嫩粉色,只惜那弱浑厚的嗓音压碎了对性别的幻想,所指中的位置,正是那手中映着散光的纸片,“当我站在这里的时候,你应该已经明白了。”
铭长官沉默了,曾经无数人在思维的海洋里铸造的东西,横跨数千年的意识,最终化作一篇不到1000字的猜想,抓牢在他的手中,瞬间激化成一种不真实感和疏远感,仿佛一切都会逝去,重新回到那人人笔口相传的时代,一次又一次地冥想。
“智者协会现在向你们发出要约,我们要求你们暂时不公开信息,智者协会愿意帮助你们完成这次‘投石’的最关键也是最后一步。”
“我猜你们这些第三生命体,无论我们是否答应你们的条件,这张纸上的信息也将无法公开,对吧,这恐怕不属于要约吧。”
“你说的不错,我们的目的,只是借用你们MLJ的科技成果,来证明我们的猜想。”
“在2023年,我们智者协会便使用虚拟IP发布了关于‘神’的存在的猜想,当时我们的证据并不算充足,但是你们MLJ却启动了这一项计划,于是我们猜测MLJ有可能掌握了部分关于‘神’的材料,果不其然,确实有,甚至比我们的还要多。”
“就是那一段音频,音频里混杂着各种各样规律的声音,是那个时代人们从来没有听闻的声响,远远偏离人类听觉的范围内,但不知为何,人们在播放这段音频的时候,确确实实地感觉到了声音,那声响像是地狱的邀请,又像是天堂的拒绝,充满着排斥。”
“对于你说的东西,我不知道,但我并不否认它的存在,就跟你们智者协会一样。”
“好了,希铭。”面前这人将手从袖子里露出来,弯曲手臂,衣袖上折出沟槽般的皱痕,中指伸进帽檐洗啊的阴影处,其余四指配合地夹住帽檐上方的光亮,缓缓向后褪去,乌黑的浓发像是未散去的阴影,清秀的脸庞如同精雕细琢的白石,唇边掺着几束软塌的细须。
一双平静的眼睛注视这那双逐渐睁大的血眼,眼角的皱纹因为眼皮的过度拉扯而失去了位置,代替的是额间刀刻般的纹,这一张脸自己只在那张泛黄的张片上见过,此后陪伴他的一直是清秀变为成熟的脸庞,为什么……手边的纸片同时也掉落,滑溜地切入到地面上。
“昊……昊然……叔叔。”
铭长官僵立了半分钟,嘴角微微抽动,脸颊上的藏白色的肌肉不禁猛烈地收缩了几下,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能有机会见到那张照片上复刻下来的脸,照片可以说是精工细作的时间,而眼前这家伙的容貌,却像是将时间,完全扣了下来,没有一丝岁月的痕迹,就像是刚从破开石壁包裹的美玉。
“嗯。希铭,我想,我应该不需要再说什么了。”他的眼帘缓缓放下,芊芊的睫毛上下扇动,挑起鹰爪般尖利的手搭在他的肩膀上,仰起下巴看着眼前这位略高半截的男人,手背上的骨痕清晰可见,撇下一道道阴影。
“智者协会根本没有办法做到吧。”
“不只是智者协会,还有很多。”被称作昊然叔叔的人将手从他的肩膀上脱下来,轻轻的斜着脑袋,食指和拇指触在眼眶上,微微向前拉去,印在了铭长官的眼眶上,袖子里散发的荧蓝光将他的眼瞳打亮,“你能看到的,只能是你眼睛看到的。”
昊然只是微微摇摇头,将目光转移到了那张悬浮半透明显示屏,却又只是微微撇了一眼,走到铭长官先前坐着的位置,左手搭在铁制的护栏上,护栏很温暖,完全没有铁器该有的冰冷感,臀部轻轻蹭上桌面,坐在上方,右手招呼铭长官过来。
“数据调出来看一下……嗯,平行面压力近似,垂直面压力在合理范围之内。”昊然从长袍里摸出一个圆盘状的东西,水平举着,几个淡蓝色半透明的显示器慢慢从圆盘状物品浮现出来,一连串的数据不断跳跃在这几个显示屏中,昊然的眼睛不断左右扫视对比,最后将圆盘状物品放回到长袍里面,“很好,和我们的估计不超过1。”
“智者协会真是不得了啊,如果我猜的没有错的话,这片地方,应该不止昊然叔叔你一个智者协会的人吧。”
“不,只有我一个人,也不只有我一个人,智者协会只是我的寄生点。”昊然的手指在面前划出一个“一”字形,指尖从铭长官的眼睛划到他对面悬浮不透明显示屏上,“你能确保你的话能具有绝对权威?”
“当然,昊然叔叔,我需要怎么做?”铭长官向前走去,双手扶在铁制的护栏上,身子微微向前倾,看着指挥室高台下的人,确认了都处于状态之下,对着昊然点了点头,“需要进行铬金属深海探测仪自毁式取景吗?”
昊然手臂曲折,向后背抓去,指缝夹住了帽檐黑色如同布料一般的东西,手在头顶划过一轮残月的钩影,顷刻像是云层袭来,遮蔽了月光,贪暗色最终没盖了这皎白的玉琢,只见其上下浮动半分,响起一声坚定的答复。
“好了!大伙打起精神来!我们要爆炸了!”铭长官左手臂略微向外折去,拇指微曲,四指绷直,做出一个“按下按钮”的手势,随即手掌向下拍去,手背对着悬浮半透明显示屏,闭上了眼。
与着一声“kata”的响声,室内四角响起倒计时,指挥室高台之下的人纷纷戴上一个套在脸部的黑色双筒长截的物品,伏低身子,躲在与悬浮半透明显示屏存在格挡的操作台下,身子蜷缩进阴影里,尽力躲开投射出来的光芒。
“xiu”的一声,像是什么东西飞速飞过耳边,声音刚消失不到十分之一秒,整一个室内都银花花的,无数的光亮和色彩从悬浮半透明显示屏迸发出来,瞬间集满了整一个室内,爆满的颜色像是在这个地方打着漩涡,无论怎么向外冲击都无法溢出去,只得留在这里,挤压着他们的视听。
“希铭多保重,下次见面时,你会比现在懂得更多,包括对我。”
“等等!昊然叔叔!”
室内充斥着的银光让他伸出的手瞬间破没,隐约见着一道淡黑色的划痕破开银色,但瞬间消失,凭着肢体挥舞碰撞的回答,可以确定,那个男人,不知去向何方,这次见面,真是感慨颇多。
他将头靠在桌子旁,颈上的喉结如同山峰般隆起,和着流贯的气流微微颤抖着,不知道这份光多久后将会散去,但已经不要紧,思想的浪灼回游到那19岁的夏天,手里红色的塑料袋包裹着瓷白色的酒瓶和一袋透明绿边的鲜花,他们喝着一路的热风,来到了山腰上的乱葬岗,找到一块金属制造的墓碑,他不会认错,因为这是那个男人亲手制作的墓碑,就算是在这座山上的其他墓园,也只有这一个。
将湿漉漉的土壤刨开,用小刀将酒瓶瓶盖剃飞,落下草丛中,将刀尖对着瓶口刺几下,透明晶莹的酒水带着酒香,将土壤溅飞向各处,将空瓶子击碎在他处的残碑,再将湿土填回原位,仰头望着湛蓝棉白的天空。
“你要我去的那个地方,我可以去了,但是,接下来只剩下孤独陪伴你了。”
再度睁开眼时,眼前仍然是一片刺眼的银光,他笑了,“这种‘避世者’的墓前,怎么会有人敬酒呢?这是否是一场骗局?”他摸了摸上衣口袋的长条方形物品,慢慢将它抽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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