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爱考卷的人,长大后会变成纸片人吗?

热爱考卷的人,长大后会变成纸片人吗?

让你活到毕业,是我读书生涯里最大的失败。

1

“我可以坐这里吗?”

对方眼神困惑,瞄瞄四周,饭店里的空座像是坐满了看不到的物体。他皱皱眉头,把筷子放下,“那么多空座,没必要拼桌。”

我没有离开,而是莽撞地坐下来,将手里拎着的纸袋放在桌子上。

“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咱们不能聊聊吗?兴许还能交个朋友。”

他摊开双手,“哥们,我性取向正常,你找错目标了。”

我从纸袋里拿出两杯咖啡,推过去一杯到他碗边,“哥们,给个面子。”

“你这人讲不讲礼貌啊?”

“抱歉。”

他语塞,随即双手端起碗说:“好吧,你不走我走。”

我指着他手中的碗,“面条的钱我也帮你付过了。”

这句话成功地让他的起身动作得以终止,他无奈地重重放下碗,桌面传来震动和怒响,他重新直视向我,露出那似要杀人的眼神。

“你到底想干什么?”

“先喝咖啡,不然要凉了。这冷三月的,来一口温热的咖啡妙不可言。”

他左手拿起咖啡,右手掌摊向那碗面说:

“咖啡,杂酱面。”

“对。”

“什么奇怪口味?”

“咖啡和杂酱面是绝配,真的,建议你试试,这是我自己的方子,一般人我还不和他透露呢,要是饭后再来一根烟……可惜我还不能抽烟。”

“你是警察吗?”

“呐,就是个普通人,大叔。”

“我看起来很老吗?”

“至少比我老。”

“我他妈才三十五不到,你叫我大叔?”

“容我算算······很合理啊,没毛病。大叔你是做什么工作的?倒春寒的日子,穿这么单薄,里面只搭了件短袖对吧,我知道那个图案,今年春季新上的国漫主题。”

他叹了口气,像是被我打败般低头抿了口咖啡。

“我在写字楼里打工,有暖气,有空调,冻不着,也就路上冷冷。今天要加班,正常下班时间是六点,那时候骑着电动车在路上不会冷,但现在是十点,白天里太阳洒下的热被黑夜夺去,它就有点冷不过还好,我就住公司附近,整个路程也就十分钟左右。”

“那你好孤独啊,就没想过找个女朋友?加班回到家,兴许还能吃到她给你留的饭,而不是在这家冷清的饭馆里吃什么过了水的面。”

“大家工作都那么辛苦了,谁还有心情下班做饭?”

“可我看那什么小红薯上面,那么多姐姐每日都在分享自己的手艺。”

“那个世界和这个世界不是一个世界。”

“但我们都活在地球上啊。”

“地球是地球,世界是世界,你知道啥是主观啥是客观吗?我跟你说这些干嘛?我们不应该聊这么密,你到底要干嘛?”

“我也刚下班啊,我也想吃口面啊,我也孤独啊,正好路过,进来饭馆,遇见了你,一见如故,甚是欢喜。”

“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我啊?这是可以说的吗?”

“我都说了,交朋友就得坦诚。”

“那我说了,你别跑啊。”

“不跑。”

清道夫知道吗?”

“了解。”

“我的工作呢,大概就是去处理一些人——严格意义上来说,他们之前是人,后来变成了其他的东西。而我要负责清理掉这些似人非人的东西。”

“年轻人,少打一些游戏,少看点漫画,你的鼠标茧太明显了。爱幻想不是坏事,但走火入魔就不太好了。”

“我没骗你。”

“那你跟我讲讲,你都消灭过什么东西?”

2

勉强咽下半根油条,何宇威便抄起桌上的牛奶,趁着母亲在厨房熬汤的空档,抓着书包飞奔出了门。

他厌烦了母亲每天亲手炸的油条,说是油条,根本就是油煎馒头的味道。他拉高衣链,没等支架反应过来,便跳上脚踏车,像是赛车手般,不减速地穿出曲曲绕绕的巷道,来到主街。

十七岁,看似有着光明未来,其实也是个捉摸不定的年纪。

何宇威成绩中等,体育也还行,艺术细胞则根本没有,他还没想过以后要成为什么,建设什么,或者获得什么,只是一个还处在中二症晚期的高中生。

优生和差生的世界都与他无关,他的世界色彩缤纷,但每天都在变幻,毫无定数。

直到半个月前,班里来了一名转学生,他的世界突然被定格成了一片粉汪汪的云朵。但他一直没有找到机会和对方开口搭话,同桌二豹说他只是没得勇气,胆小怕吃瘪。

最近市里一直在传连续失踪事件的谣言,不过大家的生活并没有受到什么影响。

何宇威车把歪右,沿着上坡拐进学校。锁好车,何宇威拿出奶,拧开盖,蹲下身,草丛探出一个猫脑袋。他笑笑,等猫叼走奶瓶,才慢悠悠地踱着步子,像是上刀山般,踩着楼梯来到班里。

二豹屁股贴着课桌,面前围着几个同学,何宇威没有吃瓜的爱好,回到自己课桌,把书包一挂,二豹那故作阴森的声音便传到了耳边。

“我跟你们说啊,咱们煤河的谣言是真的,就昨天晚上,我家附近来了警车,我打开窗户听了听,确实是失踪案。”

何宇威拿出课本一卷,朝二豹后脑一拍,“行了,老师快来了。”

好奇的身影们一哄而散,班主任走进来,穿着件白衬衫,带着眼镜,白瘦的身子像是一张被揉平的白纸,丝毫不具威慑力。

何宇威的物理成绩相当一般,但这事不怪班主任,而是他现在上课的注意力全被转学生引了过去。校服在她的身上像是量身定制,让原本素寡的设计有了灵气。她束着马尾,头发天生栗色,侧脸像是一个陌生又迷人的港湾,她的名字叫路小郁

当何宇威还在脑海中设定着搭讪的情景时,课堂却被门口突然出现的教导主任打断。俩人讲了一会儿,班主任忽然掩面恸哭,和教导主任离开了。同学们满脸疑惑,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直到课间操的时候,有位父亲是警察的同学说,班主任的妻子被杀害了

下午突然下了雨,体育课被迫改到室内,老师索性让大家自习。关于班主任妻子被杀害的事,同学们口中的说法各不相同,有说遇上了变态遭遇奸杀,有说被肢解的,也有把这事儿和最近的失踪事件搭上关系的。

大家聊着聊着,话题又回到班主任身上。说什么他本身就是被流放到这个三流班的,加之没评上优秀教师,班级的排名次次倒数,现在又出了这样的事情,班主任兴许还会被流放,像是之前那个老师一样,被抛弃到图书馆,不能教课,只能做做图书整理的工作。

班长听不得这些话,站起身,像是领导般冲着大家一阵数落。这下让坐在后排的几个男同学发了火,指着班长的脸,骂骂咧咧地说一个穷逼整天装什么清高,还扬言要给他顿拳头。

这种事没人敢拦,常有的事,算不上校园霸凌,无非是两个不同规则世界的冲撞。何宇威坐在靠窗的座位上,虽然眼前扭打成一片,但他还是能透过那些不停移动的缝隙看到路小郁的侧脸。

政教主任的归来阻止了越演越烈的冲突,教室重新归于安静。好不容易熬到放学铃,老师前脚离开教室,同学们后脚便像被打开栅栏的羊群般,朝着教室门冲去。但路小郁跟他们不一样,她会等到这场逃亡结束才离开。

没理会二豹的催促,何宇威呆呆地坐在位置上,等待着教室里只剩下他和路小郁两人。教室在一阵脚步的狂轰乱炸后显得死寂而空荡,路小郁的身影却跟着人流不见了。

回到家,何宇威很烦闷,饭没吃几口,始终耿耿于怀着放学时的错过。他合上历史课本,摸摸肚子,轻声蹑脚走下楼,母亲正在卧室看淘宝直播,冰箱里的食物太冷,他想吃口热的,便穿上鞋子悄悄出了门。

受烤肠和关东煮的关照,何宇威的胃里总算舒服许多,他没尽兴,又买了罐无糖可乐,计划回家路上喝。抄近路需要经过一个涵洞,但那里没路灯,常人晚上很少会走,何宇威却莫名其妙地拐进了这里。他打开可乐,喝一大口,路边的城市河面波光粼粼,他又想起了路小郁。

他挥臂扫走思绪,径直走进涵洞,却在涵洞里看见个人影。涵洞内很黑,他也不敢喊叫,只好拿出手机开启手电朝人影照去,只是一瞬,他全身像是被注入了麻椒,又麻又刺。

人影是路小郁,浑身上下都沾着血,而她的脚边,躺着一具血肉破碎的尸体。

她迎着光侧过头,也看到了何宇威。

何宇威转身撒腿就跑,不知道跑了有多远多久,体力的消耗终于让他不得不停止脚步。何宇威背贴着墙壁,等气顺后,他才发现自己此时身处一条漆黑的死巷,路小郁正站在出口处,月光映在她的身上,宛若一只取人性命的女妖。

她左手摸向后颈,杀气腾腾地看向何宇威说:

“你跑什么?我又不会杀掉你。”


3

“你真要听吗?”

“咖啡我都喝了,当然要听啊。”

“这个故事可能有点魔幻现实主义,能接受吗?”

“马尔克斯是我喜欢的作家之一。”

“胡安·鲁尔福也不错,据说马尔克斯是看了他的作品才写出了《百年孤独》。”

他从外套的内里口袋拿出盒烟,取出一支点燃,叼在嘴上,轻柔地抽了一口说:“你还是直入正题吧,别再拿什么文学铺垫了。”

如果当时没发生那种事情,想必现在我也可以和他一样自由地抽烟。我捏捏鼻子,把烟灰缸挪到他的近前说:“时间真的可以改变很多东西,烟好抽吗?”

“别废话了,快说你消灭那些东西的事儿。”

“好好好,大叔,依你所愿,前些日子我刚刚在洛杉矶消灭了一个剪辑师。”

“剪辑师?这不是人吗?”

“为了便于区分,还是用人类的各种职业来称呼它们比较容易理解,毕竟剪辑师也和他的攻击属性有关。”

“什么乱七八糟的。”

“剪辑师的攻击力很强,可以变出胶片,让胶片像暗器一样产生杀伤力,要是那些初级清理师根本应付不来。幸亏我在入行前修炼了很长时间,敏捷度很高,那些暗器般胶片都被我轻轻松松躲过。我和他缠斗于写字楼,战况不分上下,把他的公司搞的很乱,他操之过急,提前发动了技能。”

“技能?”

“他的技能很绚丽。他可以操控那些电影画面,并将其一帧一帧地具现于现实世界,如果躲不过,会被困在其中。我大意了,被关在了里面,但他没有停止技能,我只能一帧一帧地逃出这些画面——我和曼达洛人打架,和杰森·伯恩枪战,差点被迅猛龙吃掉,最终在一部华裔主演的电影里才找到缺口逃了出来。那个自大的剪辑师以为我还被帧率锁着,但我已经站到了他的身后,拿出专用武器,朝着他后脖颈一抹,灰飞烟灭。”

“你该不会是编剧吧?你这个剧本比好莱坞那些特效大片还烂。”

“所以我才说我的经历是魔幻现实主义。”

“更像是一场怪力乱神的热血日漫,换句话说,你消灭那个剪辑师的原因是什么?”

“在此之前,剪辑师已经杀死了很多人,包括他的资本家老板。”

“剪辑师为什么要杀他们?”

“这不重要,我再跟你聊聊另外一个,大概是两年前,我接到指令,去东京消灭一个会计师,长得十分漂亮,桃乃木香奈知道吧。”

“这个我知道,青春回忆。”

“就大概那个长相,可在那副可爱无害的外表下,却是一个杀掉了她公司所有中高层的恶魔,你知道她是用什么杀死他们的吗?”

“什么?”

“Excel。”

“这玩意怎么杀人?”

“和剪辑师差不多,把Excel的程序在现实中具象化。那些死掉的中高层最后都变成了一张张人肉表格。但对于我们专业清理师来说,她的攻击力很低,伤不到我分毫,我也不想手刃这么漂亮的姑娘,就只好感化她,最后她在我的怀抱里像是樱花花瓣般飘向了远方,那次我们还联手把帝国酒店给戳了一个大窟窿。”

“没有这样的新闻。”

“肯定没有,哪能让普通人知道这些。”

“你清理时总会有目击者吧。”

“清除记忆就好了。”

“你这是黑衣人啊?”

“信不信由你。”

“等一下,就算你说的剪辑师和会计师都是真的,但他们为什么会变成那个样子?”

“我们其实给他们这些危险的变异体取了一个名字。”

“什么名字?”

“畜魔。”

4

路小郁分秒间闪到何宇威身后,揪起他的衣领,带着他跳跃起来,在煤河市的屋顶上飞奔。何宇威体重六十公斤,在路小郁的手中却像是条丝巾,毫不费力。何宇威只能任凭身体上下摆动,他惶恐着,没了挣脱的力气,觉得马上会被路小郁拖到荒无人烟的地方——就像是涵洞下的那具尸体——被她五马分尸。

风在耳边停下,何宇威不敢睁眼。路小郁松开他。何宇威如提线木偶般双膝跪地。路小郁蹲下身,凑近他说:“何宇威同学,可以睁开眼了。”

何宇威颤抖着睁开眼,渗出的汗水让他的眼角发痛,揉揉眼,将模糊刷新清晰,他又回到了涵洞,但尸体已经没了,路小郁身上的鲜血也消失不见,那身校服干干净净,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路小郁眯起眼笑笑说:“刚才咱们在这里偶然碰见,我正站在河边看月亮,你和我打招呼,对吗?”

作为待宰的羔羊,路小郁现在说什么,他只能答什么,兴许她下手会轻一点,何宇威卖力点头,“对,是这样。”

“真乖。”

一道蓝光在何宇威的眼前晃了一下,他抬手挡光,整个身子往后退,给路小郁磕起了头。

“别杀我!路小郁同学,我真的什么都没看到!”

路小郁脸上现出疑惑,“怎么不管用?那再来一下。”

蓝光在何宇威的面前连闪了十几下,但无济于事,记忆没有被清除,这让路小郁的眼神凝重起来,她将脸贴近何宇威,这让他突然红了脸。

“何宇威,你该不会和我一样吧?”

“什么一样?”

路小郁站起身说:“要跟我回家吗?”

“哈?”

何宇威又变成了丝巾,摆荡十几分钟后,被路小郁丢进一间公寓内,没有温馨的装潢,只有灰白的墙和地板,一张厚厚的床垫,像极了用来非法拘禁的空间。

路小郁走进厨房,又端着杯咖啡走到何宇威身前,两条白皙的腿看起来就是两把寒光逼人的利刃,路小郁抿口咖啡说:“站起来。”

何宇威颤颤巍巍起身。

“把衣服脱了。”

“什么?”

“让你脱你就脱。”

何宇威悉听尊便,身上很快只剩下条四角内裤,路小郁眼睛瞟向他的内裤,冷哼一声,这下何宇威完全赤身裸体了。

就像是被研究的小白鼠,路小郁对他的身体仔仔细细地探看了一遍说:“你没有印记?”

“什么印记?”

路小郁把咖啡放到身侧的冰箱上,解开上衣扣子,脱下衬衫,背过身,动了动后肩说:“像是这个。”

“这是什么印记?”

路小郁重新穿好衬衫说:“清理师的印记,但凡有这种印记的,最后都会成为一个出色的清理师。”

“清理师?”

“对,我们的工作是杀死人类变异后产生的畜魔。”

“涵洞里的那具尸体就是畜魔吗?”

“他是被畜魔杀死的人。”

“他怎么又消失了?”

“因为被我处理掉了啊,清理师在接到清理指令后,得收拾好一切与之有关的事情。”

“所以,那些失踪的人……”

“对。”

“那你杀死畜魔了吗?”

“还没找到。”

“没找到?”

“但我已经有了一个怀疑的人。”

“谁?”

路小郁走到床垫前,抓起书包,拿出叠照片摊在地上说:“这些都是被畜魔杀死的人,你看出了什么?”

何宇威趴下身子,一张一张翻着,每张照片里的尸体都惨不忍睹,但他很快找出了规律。

“他们身上的伤口,都像是被一根极细的线割裂开来。”

“也有其他可能性。”

“什么?”

“比如说一张纸,可以是A4,可以是书页,可以是试卷。”

“你的意思是?畜魔藏在咱们的学校,所以你才会以转学生的身份来学校?”

“我猜测,它很有可能就是我们的班主任。”

“班主任?”

“对,他的妻子不是被杀害了吗?我看了卷宗档案,上面有他妻子的照片,和地上那些照片一样。”

“班主任那么善良……”

“知人知面不知心。”

“你和我说这么多不要紧吗?”

“你没有被清除记忆,所以,你应该也有成为清理师潜质。”

“但我没有印记。”

“你要不要先把衣服穿上?”

“不好意思。”

“或许你和我师傅一样,印记在体内,那样你的清理师成就会更高。”

“可我只想做个人。”

这句话像是一颗子弹般击中了路小郁,她的脸现出一丝忧伤,苦笑着说:“是啊,普通人的生活确实挺美好的,过几天班主任会为妻子举办葬礼,结束后,我会试探一下他,如果到时候真的是他,我处理完后就会离开,你要不要跟我走?”

尽管热血王道动漫何宇威几乎一部都没有落下,但那始终不过是一场对于少年幻想的虚构,当那些梦此刻成为了眼前的现实,却忽然让他感到有些迷惘了。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如果我不幸被班主任杀掉了,而且组织上也没再派来清理师,那么就需要你来清理他了。”

“我不行的,我什么都不会。”

“到时候你就会了。”

离开路小郁的公寓后,何宇威一夜未眠。

日子又过去了好几天,路小郁像是往常一样,在班里是个高冷的转学生,俩人也没有过搭话。周日是班主任妻子的葬礼,班里有少数人去参加了,何宇威没去,他害怕班主任真的是畜魔,更害怕撞见路小郁口中的那场战斗。

新的周一到来,班里气氛仍旧闹腾。但路小郁没有来,班主任也没有来,难道她已经完成任务离开了?晚上回到家,何宇威正躺在床上刷B站,母亲拿着手机冲进来说:“小威啊,你们班主任真的是个杀人犯啊,短视频上都传开了。”

何宇威看向母亲的手机,视频中,班主任被两名警察押住,低着脑袋踏入了威严的警局大楼。

5

面馆要打烊,我和他也不得不离开,看来只能下次和这个新朋友继续聊下去。

他应该是没相信我的话,不然不会不在面馆门口打声招呼就径直离去了。我伸个懒腰,望着他远去的身影,叹口气,朝着他的反方向走去,煤河的夜吹过一缕缕的寂静,让倒春寒更加狂妄,在无人的街道升腾冷寒,似是要把城市冻眠。

我路过家无人便利店,突然很想来根烤肠,走进店内,眼睛不经意瞥到柜台上那一列列香烟,我抱着侥幸拿了一盒,打算尝尝成年人的苦涩,但在扫脸付款机的提示下,我没能成功——顶着一张十七八岁的脸,还真是麻烦。

来到便利店外的长凳上,我正咬着烤肠,一个奔跑的黑影忽然从左方向跑来,我将右手藏在背后运气,如果对方要对我做点什么,那他的下场会很惨。黑影越来越近,直逼我身前,在路灯的明晃下,是张不惧威胁的脸。

是他。

他停下来,双手扶着膝盖气喘吁吁,看来长期的办公室工作,让他的运动力正走向衰亡。

“大叔,你这是干什么?夜跑吗?马丁鞋不硌脚?”

“有些事我还是不明白。”

“哪里不明白?你不是觉得我就在扯淡嘛?”

“你和我说,畜魔是由人而生,但总得有个动因,万一我的身边就有呢?他们会不会在成为畜魔后还能伪装成人类?”

“这个情况是有的。”

他发出惊叹,慌张地朝着四周看去。

我拍拍长凳说:“别担心,这里没有畜魔,有的话我们清理师能感知到。”

他坐下来,扭头看向我,“那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咱们人算是情绪产物对吧。”

“对。”

“人都有积极情绪和消极情绪,如果消极情绪的量增大,甚至吞噬了积极情绪,那么这个人多半就会变成畜魔。”

“那如果是积极情绪吞噬了消极情绪呢?”

“到现在还没遇到过这种情况。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快乐只有一二,应该很难发生。”

“消极情绪的量为什么会增大?”

“我打个比方啊,就洛杉矶那个剪辑师,每天唯一的工作就是剪片,还不能有自己的想法,怎么剪都是制片说了算。要是没有按期完成,上司还会冲着他破口大骂,没事儿就在会上说他是个废物,头发都被熬没了。没有生活,没有快乐,只有工作,转变的触发点是他的妻子因为癌症永远离开了他,临终前他都没有机会见妻子最后一面,消极情绪充斥着整个身体,他就变成了畜魔。”

“原来是这么个意思啊。”

“还有东京那位会计师,整日就是表格、数字,夜夜加班,周末也没得休息。谈个恋爱吧,男方老觉得她不在乎人家,她只是没有时间和余力去享受爱情罢了。”

“换个工作呗那就。”

“说得轻巧,那可是东京!她也不是什么卓越的人。然后呢,某一天晚上加班的时候,她的上司在办公室里把她给那啥了,于是悲愤和伤痛化为黑暗的力量,她就把上司给打成了一张人肉表格。”

“你说的让我想起一个词,社畜。”

“没错,所以才叫他们畜魔啊。”

“可他们有什么错?”

“是啊,他们有什么错?都是这个世界的锅,但世界已经这样了,再加上畜魔的存在,那人类不得迟早毁灭?所以,还是要维持世界的一个基本稳定。”

“那如果有人成为了畜魔,却没有伤害过别人呢?”

“不可能。”

“······年轻人,你还小,根本不懂成人的世界有多么惨烈。我们今后应该不会再见面了,好好读书吧,不要整天幻想这些有的没的!”

6

何宇威疯了一样地冲出家,蹬着自行车骑到路小郁的公寓楼下,快步来到门前,门没有上锁,虚掩着。

他推开门,房间里没人,路小郁的书包仍摆在床垫旁边,厨房的咖啡机也还在,难道路小郁真的被班主任杀死了?

他在煤河的街道狂奔,喊着路小郁的名字,跑了很久,跑遍了煤河市所有地方,但始终没有找到路小郁。

失魂落魄的何宇威去了殡仪馆和班主任的家,也没寻见路小郁。他绝望地栽倒在小区公园里的沙地,阵阵悲伤直冲眼角,泪水像是挖断了管道般涌出来。

何宇威突然意识到,如果班主任真的是路小郁口中的畜魔,那警局根本关不住他,他随时都可以逃出来,伤害更多的人。他汗流浃背地来到警局门口,却在即将闯入的刹那停住了,警方会相信他这种异想天开的话吗?

父亲开着车在他身后急刹,下车便给了他一脚,他被父亲抓回到车上,像是个被捕的逃兵。

经过煎熬的一夜,第二天依旧得上学,疲惫地踏入教室,里面一片欢声笑语,他瞥向路小郁的座位,却发现那个座位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原本坐在路小郁后面的同学,他走到讲台看座位表,上面也没了路小郁的名字,仿佛之前经历的一切不过是一场梦。

何宇威拿出手机,班主任被逮捕的信息还在。失踪的人仍然失踪,死去的人不会复生,但路小郁却消失了,他连问好几个同学,得到的回答均是班上从没有过这样的人。

课间操的时候,二豹打算拉着他照例翻墙跑到对面小卖部买饮料。何宇威站在铁栏前愣了很久,没有跨上去,而是转身拐回教室。二豹骂了几句,自己翻了出去。课间操结束的几分钟前,同学们纷纷赶回教室,但何宇威却没注意到二豹始终都未回来。

上课铃骤然响起,强风吹闭上教室门,卷起所有课桌上的试卷,它们形成一股龙卷风,迷了所有同学的眼,等风消停,大家才看到讲台上站着一个奇形怪状的人。

试卷裹满了他的全身,只露出双眼睛,就像是一具为了考试献祭的木乃伊。而木乃伊的左手上,正拎着不断挣扎的二豹。

坐在后排的男生哼一声站起身,“你谁啊?快滚出我们班教室。”

木乃伊伸出右手,一张试卷从他胳膊飞出,在空中变作细长绸缎,勒住男生的脖子,将他吊在了天花板的风扇上。

木乃伊将二豹一丢,“同学们好,你们不认识我了吗?”

这个声音,是班主任。

大家似乎都认出了木乃伊的真身,再加上那身魔法般的试卷,全被吓呆了。

“今天这节物理课还是我来给大家上,同学们高兴不高兴?”

教室里惊呼四起,跑的跑,躲的躲,但全被班主任身体内飞出的试卷给拖回到了座位上。

“杀人犯!”“怪物!”“变态!”“坏人!”

“原来大家是这么看我的啊!那你们又都是些什么玩意?一群笨的要死的巨婴!连这么简单的高中课业都拿不下来!男生们整天就知道玩玩玩!女生们整天就知道追星,打扮!所以,今天我们来安排一场考试!”

何宇威起身喊道:“你是畜魔吗?”

“原来你和那个转学生是一伙的啊。”

“路小郁在哪?”

“可能被杀掉了吧,何宇威同学,请你先坐下来,我们先考试,这次的考试和以往不一样,不会让你们做试卷,而是我出题,你们依次解答,答对了,你们会活下来,答错了,你们就得付出代价,谁先来?”

没有奋不顾身的情形出现,班主任无奈摇摇头说:“班长!你学习成绩最好!你先来!”

班长抖着牙关站起身,还没等班主任开口,便晕厥了过去。

何宇威举起手说:“我来吧!”

班主任的周身卷起狂风,像是漩涡一样,把何宇威吸了进去,四周的景象忽然变幻成学校的操场,班主任也恢复了人类模样。

“准备好了吗?”

班主任手一挥,一道立体的物理题朝着何宇威甩来,根本来不及回答,他的脸上被物理题划出道血口,题目掠过他的身侧,撞向操场的地面,顿时砸出大坑。

“你竟然躲了过去,看来你真的有清理师的天赋。”

“老师,同学们没有错,你不该这样对待他们。”

“我家境贫寒,好不容易才考进大学,考了教资,进了这所学校。就因为我没有背景,一而再再二三地被流放,没关系;先进不是我的,没关系;优等班我没资格教,也没关系。我相信你们,尽力尽心教导,可你们呢,期期给我全年级倒数!呼,这也没关系,至少我还是个老师。但现在他们连这点资格都不想给我了,让我去图书馆和书作伴······好吧,这个也没关系,我还有家庭,可她却背着我和别的男人······我好失败啊!

班主任似是没有放手的意思,一记物理题又弹射而来,何宇威只能灵活闪避。他清楚,现在必须打倒班主任,不然整个学校都会被对方毁灭。他想起路小郁的话,整个人腾到半空,身体里藏匿的印记给他植满能量,那些飞弹的物理题速度忽然就变慢了。

这道用胡克定律解,那道用简谐振动答。

由于波源与观测者间的相互运动,导致波源发射频率与接收频率不同,这是多普勒效应

物质是由大量分子组成的,大量分子做无规则的热运动,分子间存在相互作用力,这是分子动理论

热力学第三定律,热力学零度不可达到宇宙温度下限,-273.15摄氏度。

随着一道道杀伤力极强的物理题迎刃而解,何宇威和班主任的距离越来越近,当最后一记被何宇威解答后,班主任轰然倒下。

遍体鳞伤的何宇威蹲到班主任身前,想要问出路小郁的下落,可惜班主任早已微笑着失去了呼吸。

7

“所以,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

他重新转过身,狐疑地看向我。

“我是何宇威啊!”

“怎么可能?”

“我成为清理师的代价,便是永远停留在十七岁。”

“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想消灭你。”

“为什么?”

“是你攻击的路小郁吧?那年班主任被清理后,新派的清理师才赶来,我们最后在九佛山上找到了奄奄一息的路小郁,浑身上下都是被切割的伤口,好在她没有死,却也再没有醒来,一直躺在清理师基地的病房中。”

“这些跟我有什么关系?”

“我在处理另外一桩畜魔事件时,潜入警局查看相关档案,无意间看到了班主任杀害妻子的卷宗。法医报告上说,他妻子身上的伤口不是纸造成的,而是用鱼线勒的,也就是说,班主任是在杀死妻子后才变成了畜魔。所以,当年潜藏在煤河的畜魔其实另有他人。”

“是谁?”

就是你啊,班长!这些年来我一直在找攻击路小郁的凶手,却始终没找到另一个可以操控试卷的畜魔,后来我恍然大悟,有这种相关属性的,不是老师就是学生。虽然业内并没有记录过未成年恶化成畜魔的事件,但不代表没有,所以,我想到了你,为了学业有着执念的你。你的成绩在学校总排名不算很高,但也有资格进优等班,可惜你的家境让你没能进入,你为此充满怨恨。”

“所以呢?”

“也许未成年的畜魔化是短暂性的,所以你后来确实没有再伤人。现在你成年了,与考试也没关系了,恐怕也没法操控试卷了吧?”

“是的,但我现在是机械设计师。”

班长抿嘴一笑,我的身子周围乍现出密密麻麻的螺丝钉。

END-

作者|田烨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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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杂谈

华表奖——《流浪地球》获最佳编剧奖,张译加冕大满贯影帝!

2023-5-23 0:0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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