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上流传的事儿,不一定都是假的。比如这则都市传说。
一个尽心尽力照顾瘫痪妻子的男人,究竟是宠妻狂魔,还是杀妻凶手——抑或是两者兼备?
推理爱好者们的聚餐已经进行到尾声,甜品零碎散落在桌上,血糖浓度的上升令所有参与者都升起昏昏欲睡之感。
太糟糕了,我心里想。
我从来没想过一场聚餐会有这么沉闷的氛围——开餐前三三两两的闲话,开餐时有一搭没一搭的推理小说互推环节,以及现在酒足饭饱之后,人人自闭的结局。
果然这种线下聚会全是垃圾,我不由得想起王德川。
最近总是听家里那位说起王德川的“七宗罪”。王德川断然是个坏老头,可是就聚会而言,他举办的每一场推理爱好者聚会都显得创意十足。
就在我以为聚餐会在沉闷中无奈地结束时,我突然听到一个声音。
1
原本死掉的聚餐突然活了起来,看来都市传说在任何群体里都是一个毫不过时的话题。
一头头死猪模样的推理爱好者们从松软的椅子里坐起身来,就像雨天莫名从地里膨胀起来的蘑菇。他们纷纷开始扯起嗓子发表意见,更有甚者,直接将网上看到的冷门怪谈改头换面,然后添油加醋粉饰成自己的离奇经历。
就比如,正对面油头粉面还戴着金丝眼镜框的男孩。
那个时候我还在上大学,为了减轻家里的负担,我常常在课余时间勤工俭学。
有一天我在兼职群里找到一份搬家的工作,雇主是个斯文的中年男人,他对我们搬家工人很客气,一进家门就递烟倒水。
有这样的雇主大家当然愿意干活卖力些,就在客厅的东西将要搬空时,那个男人突然喊住我,说需要我帮他一个忙。
我跟着他来到卧室里的落地大衣柜前,男人告诉我衣柜里有个沉重的箱子,想让我和他一起合力搬出来,他吩咐我在外面用力拉箱子,自己则钻进衣柜里从另一侧向外推。
衣柜里的衣服很多,男人钻进衣服堆里,喊着让我开始拉,我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将箱子拉了出来。
箱子怎么这么重,而且雇主也很怪异,居然亲自上阵搬家,我心里想。
箱子拉了出来,可雇主迟迟没有从衣服里钻出来,我觉得纳闷,便拨开衣服探头进去。
雇主已经吊死在了大衣柜的横梁上,那个箱子正是他的垫脚石。
“这个男人是个教徒,他相信自杀的人死后不会上天堂。”
男孩说完了故事,异常满意地看着大家震惊的表情。
我苦笑着,没有戳穿他的谎言。
事实上,早在五年前伦敦留学时,我就从一个日本博主的博客上看到了这则都市怪谈。
他一定很渴望被人认同吧——那一丝不苟分布在头发上的发胶和定型喷雾,那精心修剪的眉毛,那为了配合脸型特地挑选的金丝圆框眼镜,以及故作姿态的谈吐。
他是我见过最会虚张声势的年轻人。
我突然想起一句鉴定行业流传的话:
如果一个人急于展示一样东西,这样东西多半是假的。
2
“世界上有这样一种规律,如果一个人急于展示一样东西,这样东西多半是假的。”
谁对我施展了一记读心术?这是我听到上述那句话后的第一反应。
我四下张望,发现一个穿白色西装的中年男人正在讲述他的都市传说。
“这是江城前些年流传在本地论坛上的一个都市传说,作者用写日记的形式在博客上连载,还采用了开放式结局,没有给出固定答案。这在前些年网络怪谈不太发达的时期简直算得上神作。”
“当初这个都市传说在本地论坛火过好一阵子,还引发了不少讨论,似乎每个人对这个故事都有不同看法。不过大家讨论得最多的还是——它究竟有没有真实发生过。”
喧闹的房间逐渐安静下来,这个中年人的声音似乎有种魔力。
6月20日 晴
跑业务的业务员注定居无定所,每日在城市之间奔波似乎已经成了家常便饭,商机并不总是那么好找,希望江城之旅一切顺利。
6月22日 晴
这是我今年租住的第六个小区,不同于其他小区,它很有温度,邻里之间维持着和睦的关系,时常互相走动。即使我这个外来人,也在数天之内就和他们熟络了起来。
这是个老龄化有些严重的小区,主体组成部分都是附近大厂的退休工人。他们时常凑几个人聚成一团闲聊,内容包罗万象。即使我不怎么爱聊天,有时候也忍不住停下脚步听上一段。
6月25日 阴
在街坊的聊天中,我常听到一个名字,老冯。
我认识他,他不是什么风云人物,只是个小老百姓,说的更贴近实际一点,他就住在我隔壁楼栋,距离不过十来步。老冯是个个体户,平时靠在店面里做些买卖谋生,和我们一样赚的都是辛苦钱。
不同之处在于,他还有个麻烦老婆。
老冯的老婆是个瘫痪病人,神经病症导致双腿完全没有知觉,听说国外有了新技术治疗,不过看样子老冯并不能负担得起。
6月29日 降温
最近又看到老冯推着老婆散心。
大概是由于瘫痪的缘故,他的老婆近乎于自闭,从来不在邻里们的视线范围内活动,更别提交谈,每天总是让丈夫推着自己去没人的地方闲逛。
其实我用麻烦这个词未免冷血了点,至少老冯从不觉得麻烦,他尽心尽力地为妻子处理生活上一切大小事务。
每一个街坊都对他佩服又尊敬。
“可能这就是真正的另一半吧。”邻里的人们总是这样评价,“怪不得我和我老婆天天吵架。”
这真是对恩爱的夫妻。
““““““
8月3日 晴
最近老冯表现得很反常。
我经常看见他和街坊邻居进行着一场又一场漫无目的的闲聊。他突然升起的闲聊兴致让我本能地感觉有点奇怪。还好最近在江城的工作已经基本完成,这让我能挤出大把时间去参与他们的闲聊。
8月9日 晴
也许是好奇心驱使吧,我试着将他们的话题逐个记录,然后合并统计。
在我统计的范围内,老冯主动讨论的话题有几十个,不过大多都只聊过一两次就再没有提起,唯独两个话题他反复谈论了接近十遍——一个是他的个体户自营店,一个是他老婆的腿。
老冯告诉我们,他老婆的哥哥过去一直在国外工作,最近来消息说想把他老婆带到国外接受治疗,国外神经医学有新技术,可能有机会彻底治愈。
8月11日 晴
今天我有了一个可怕的想法。
我毕竟是一名业务员,长期在谈判桌上搏杀,这使我对所有人都满怀审视和怀疑的态度。我不信任任何人,包括这个看起来在道德上毫无瑕疵的老冯。在这件事上,街坊邻居为他由衷感到高兴,我却想到了一个完全不同的解读。
世界上有这样一种规律,如果一个人急于展示一样东西,这样东西多半是假的。
他数年如一日地伺候瘫痪老婆的确让人感动,可一个人真的能永远恪守道德吗?他还能忍受这种生活多久呢?
也许他已经受不了了吧——老婆的哥哥真的存在吗?又或许这只是一个虚构出来的角色,他的真正目的,是在为老婆的消失找一个合理的理由?
如果一切如我所想,天哪。
8月12日 晴
如果我是老冯,我该怎么做?
我完全可以雇人开辆车到楼下,把老婆接走,我随后悄悄动身去和那人交接,带走老婆,最后把老婆拉到荒郊野外杀人埋尸。日后不管是谁问起我老婆的行踪,一定都会有一大帮热心邻里帮我解释。
过一年半载处理掉房产,搬到没人认识的地方,我就再也不会有包袱。
毕竟照顾一个残疾人很累吧。
8月16日 晴
那个念头甫一升起,就再难抹去,从前谦谦有礼的老冯如今在我眼中变得青面獠牙。
这两天他开车去外面的次数有些频繁,有时甚至会在外面呆上一整天,直到下午才碾着自己的影子回来。
他是在踩点吧?如果真是,那他恐怕快要动手了!
8月20日 大雨
除了今天,老冯似乎一直在出门。
他有时自己出去,有时候甚至还把老婆也一起带出去,或许他真的在帮助老婆操办出国事宜?
不,我的直觉不会出错,看来他是个天生的演员。
9月25日 晴
公司来消息,江城的工作终于告一段落。
放假去海边度假倒是很不错,至少不用再和这个预谋杀妻的罪犯呆在一起。
9月27日
现在是晚上十一点,他看起来急匆匆,非常慌忙地把老婆抱上车!
他们沿着主路一路向东行驶离去了。
奇怪,我如果想要杀妻绝不会这么干。至少要让街坊邻居都看见妻子乘车离开吧,前面做了那么久铺垫,他不可能想不到这一层。
又或者说我猜错了······
9月29日
老冯仍然没有回来,这说明我猜对了还是猜错了?
10月1日 晴
久违的假期!
果然是我想错了吧,仔细查查那天的航班表,凌晨两点的确有一班跨国航班,赶时间去机场倒也说得过去。
不过这些和我没什么关系了,即使那是个杀妻犯,谁知道呢?
3
故事戛然而止,推理爱好者们也三三两两结成组织发表起自己的看法,可惜我对和这群菜鸟讨论兴趣欠然,只好陷在椅子里自问自答,寻求着逻辑自洽。
出我意料,那个白西装男竟径直向我走了过来。
“没错过什么重要信息吧,李小姐,不知我能否有幸听听你的高见呢?”
我抬起眼皮扫视过他的西装,伸手展示自己无名指上的婚戒。
白西装愣了愣,旋即哈哈哈大笑,“无意冒犯,李小姐,我承认你是位很动人的女士,不过我并没有什么不良企图。而且,我对你的丈夫早有耳闻,江城的神探林安乐,我说的不错吧。”
我有些惊讶,紧跟着脸颊发烫,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
白西装似乎看出了我的困窘,迅速转移了话题,“我刚看你听的很认真,甚至还在手机上找起了论坛上的原文,所以我想你可能会比他们想得更透彻些。”
他眨了眨眼睛,“就逻辑而言,神探的妻子没道理对推理只是一知半解吧?”
说实在的,这句恭维我很受用。
“的确,我脑中有些猜想,不过还不成熟。”我并没有把话说满,“况且照你所说,你看到这个都市传说已经好些年,它的最终解答也该被万能的网友公示出来了吧。”
“不,实际上这个都市传说只是小火了一阵,论坛上最初还有些争论的声音,慢慢的也就消失在时间里了。”
“那你呢?这么些年你推理出了什么结果?”我从桌上抓起一把瑞士糖揣进口袋,又掏出一颗剥开扔进嘴里。
“我对推理什么的不算很擅长,不过我一直是杀妻派的忠实支持者。”
“为什么?”
“因为如果老冯没有杀妻,这个故事似乎就丧失了存在的必要。”
我哑然失笑,“说不定这正是一个反推理的故事呢?作者的目的就是告诫推理爱好者们,不要过分解读身边的反常事情。”
白西装不置可否地推了推眼镜,“这么说你是无辜派的支持者喽?”
“至少在我寻找到新的突破口之前,的确是这样。”我靠回椅子里,“一个很简单的道理,老冯压根没必要杀掉自己的妻子,尽管那个女人已经弄得他身心俱疲。”
我话音刚落,白西装就迅速开始为自己的观点举证,“无论是小说还是影视剧里,这种剧情似乎都屡见不鲜,我并不认为杀妻的动机有任何不合理。”
我摆摆手指,“就我的经验来看,小说和影视剧里,杀死瘫痪的妻子一般有如下几种情况:
- 妻子名下有大笔财产,丈夫不照顾妻子就无法得到。
- 妻子无法忍受瘫痪痛苦,丈夫帮助其解脱。
- 长年照顾患病妻子,心生怨恨,在某一个时刻突然爆发,冲动犯案。
- 瘫痪的妻子手里握有丈夫把柄,胁迫丈夫照顾自己。
- 杀死妻子和妻子瘫痪没有直接联系,只是为了其他目的,例如给自己的孩子适配器官。
- 疏于照顾使妻子饿死或者冻死。
很明显,这些和老冯一条也不沾边。事实上,比起杀妻,离婚对老冯来讲也许是个更不错的选择。”
“如果他妻子不同意呢?”白西装有些得意,“这样就有动机了吧。”
“仍然有更好的解决办法,找个保姆陪护。”我摊开双手,“如果经济情况不允许,他还可以把妻子送去一家收费便宜的疗养院。”
“那如果妻子不想去疗养院呢?”白西装仍然在负隅顽抗。
“根本就由不得她拿主意。就像很多年老体衰的父母一样,难道他们愿意去养老院?可最终的结果就是,他们被送进了养老院,规矩从来都是有行动能力的人来制定的。”
白西装哑口无言,他思索半晌,无奈地举起白旗。
“好吧,你说得对。”
我叠起双臂,得意地吹起口哨。
4
“神探小姐,我承认你说的有几分道理,可你既然否决了我的观点,我倒很想听听你的高见。”
白西装被我缜密的逻辑打得抱头鼠窜,不过他好像并不死心,甚至在称呼上都不忘揶揄我。
我决定给他点厉害瞧瞧。事实上,就在反驳他观点的过程中,我想到了一个近乎完美的解答。
“还记得主角是从何时开始怀疑老冯的吗?”
“老冯突然变得很喜欢闲聊,于是他试着统计老冯闲聊的话题,发现提到过很多次出国治疗。”白西装答道。
我打了个响指,“没错,正是因为这个,他才会怀疑老冯在策划杀妻。”
我顿了顿,“我看得出你喜欢讲故事,那你有没有兴趣听一个故事?”
“都市传说?”白西装对我突然提出的问题感到异常困惑,“你的思维跳跃性也太大了吧。”
“其实是个笑话,我丈夫常常用它来讽刺安乐椅神探——尽管他自己某种程度上也是个安乐椅神探。”
真糟糕,笑话还没开始讲,我就先把自己逗得直不起腰来。
一个冬天,老狼已经很久没有进食,它四处搜寻猎物,可惜一无所获。就在他将要撑不住时,它看见了一幢小房子。
它来到房子前敲敲门,里面传来幼稚的声音。
“是妈妈回来了吗?”
老狼心中暗喜,它赶紧捏起嗓子发出尖利的声音,“是的小宝贝,快开门吧。”
里面突然传出另一个幼稚的声音,“妈妈说过,外面有抓小动物的坏狼,它们很狡猾,会装扮成小动物的妈妈。”
“那怎么办?”
“妈妈的毛是雪白的,只有一条短尾巴。”
房子大门上开了一个小洞,幼稚的声音传来,“你先把屁股对在洞上我们看看。”
老狼犯了愁,它的毛皮是灰色的,尾巴又长又蓬松。可里面是一窝美味的小兔子,况且自己再不吃点东西一定会饿死。它一横心,张开嘴把自己的尾巴咬得只留一小截,又把雪和墙灰均匀抹在毛皮上。
这下就能吃到可口的小兔子啦!老狼高兴的把屁股对在洞口。
门咔哒一声打开了。
“所以老狼吃掉了兔子?”白西装更困惑了,“好冷的笑话。”
我摸了摸鼻子,尽量让自己的表情显得淡然些。
“老狼扬起爪子冲进房间,呆呆地看向幼稚声音的源头——两头几乎比它还高大的北极熊幼崽。”
“哈哈哈,原来在这儿等着我呢。”白西装无奈地笑了起来,“你的丈夫拥有一个有趣的灵魂。”
“我丈夫告诉我,安乐椅神探往往只是运气更好,因为即使所有信息都指向你的推断,那个结果也很可能和你的推断大相径庭。”
我又剥开一颗瑞士糖扔进嘴里,“我也认为出国治疗是一个谎言,但这个谎言就意味着杀妻吗?”
“开车出去踩点,有时带着老婆一起为自己打掩护,还有深夜匆忙的出行。”我细数着老冯的行为,“这些确实是杀妻推断有力的佐证。”
“可就像我讲的故事那样,同样的信息可能推断出与事实相差甚远的结果,那么不妨打开脑洞,想想比杀妻更异想天开的推测。”
白西装皱起眉头,“更异想天开?”
“比如说,老冯的真正目的,是把妻子送进疗养院。”
5
“恕我直言,这可算不上异想天开。”白西装显然对我的观点有些失望,“就我看来,如果老冯要把妻子送进疗养院去,他完全没有必要大费周章。”
“我说的异想天开不是做法,而是动机。”
我看了一眼手表,时间有些晚了,推理节奏可以适当加快些。
“我的意思是,老冯这个人和我们不太一样,他有严重的赞誉激励人格。”
“赞誉激励?”白西装被我抛出的名词搞得晕头转向,“那是什么意思?”
“通俗来讲,他渴望得到赞美,这会让他多巴胺分泌强烈加速,以至于到了一个病态的程度。”
我决定用一个网络用语高度概括,“不被夸会死病。他这么多年照顾妻子,并不是因为什么亲情、责任——也许一开始是。”
“但时间久后发展成了病态心理?”白西装道。
“可以这么理解,”我点了点头,“多年来,照顾妻子让他感到折磨,但随之而来的好名声又让他多巴胺大量分泌,这种拉锯战让他痛并快乐着,直到有一天精神彻底无法承受。他想把妻子送进廉价的疗养院,但享受赞誉就像吸毒,他承受不了戒断反应,所以最终想出了一个这样的主意。”
“所以他妻子并没有死,而是被他送进了一个疗养院?”
我摇摇头,“当然不是。还记得老冯是什么时候带走妻子的吗?是在晚上十一点多,也就是深夜里,谁会大半夜把人送去疗养院?”
我嚼着瑞士糖,大脑飞速运转,“现在只有一种解释,一个突发状况的产生让他不得不终止了自己的计划,甚至还让他陷入了麻烦。”
“什么突发状况?”
“他妻子是瘫痪了,不是傻了。”我翻了个白眼,“老冯的这些布置他妻子都心知肚明,女人感受到丈夫产生了抛弃自己的想法,她会怎么做?”
“她自杀了!”白西装失声惊叫。
“对。”我露出嘲讽的笑容,“这下老冯陷入了一个尴尬的境地,妻子死了,只有自己和她同处一室。最糟糕的是,他为把妻子送进疗养院做了一系列布置——编造虚拟的大舅子、刻意向邻居放出风声、频繁开车出去踩点。”
“警察会怎么想?”
白西装挠挠头,“恐怕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由此我再做一个大胆推测,他的妻子是服用毒鼠强自杀的。”
“这又是为什么?”
“还记得故事里透露出的信息吗?
- 老冯是个体经营户。
- 老冯经常推着妻子散心。
- 小区里很多退休工人,说明是个老式小区。
经常推着妻子散心说明他有很多时间照顾妻子,个体经营户又说明平常会有些忙,那么为了方便照顾妻子,他的店铺一定和住宅很近。而一般老式小区正巧有满足这些条件的地方,就是老式小区外围的楼栋一楼,外屋开店,内屋住人。”
我清了清被糖腻住的嗓子,继续分析,“主角的视角也说明了这一点,主角住在老冯隔壁楼栋,还能看见老冯车子在主干道上的行驶方向,这证明老冯那一栋楼正好毗邻主干道,处于小区外围。”
“老式小区一楼,特别是店铺,会有很多老鼠出没,家里一定会常备灭鼠药,而毒鼠强正好是一个瘫痪的人最容易用来自杀的东西。毒鼠强必定是老冯买的,妻子因毒鼠强而死,老冯这杀人嫌疑更加坐实了。”
“所以他必须连夜处理掉尸体,这就是他深夜带着妻子离开小区的原因。”
白西装目瞪口呆。
缓了好久,他艰难地挤出两个字。
“厉害。”
“情绪怎么突然这么低落,”我站起身打趣他,“不会入戏了吧,得到一个巧妙的答案应该高兴才是。”
他抬起头看着我。
“这会是个真实的故事吗?”
我瘪了瘪嘴,“这么久远的都市传说,天知道。一万个人心中有一万个哈姆雷特,我倒是很有兴趣把这个都市传说讲给我丈夫听,或许他会有一个更异想天开的答案。”
6
“去干嘛了?”林安乐一脸委屈吃着外卖,“这家店以后一定要避雷,太难吃了。”
“去找野男人。”我翻了个白眼,“一直问你要不要去推理聚会,你死活不肯去,活该点到这么难吃的外卖。”
“我只是提前推测到了聚会的无聊。”林安乐挑衅地看着我,“怎么样,是不是大失所望?”
“差点就被你说中了。”我心有余悸,“如果不是最后那个有趣的故事,这会是一场灾难般的聚会。”
“有趣的故事?”林安乐眼里闪烁着诡异的光。
我一脸嫌弃地避开他的目光,将推理聚会上发生的故事细细道来。
“这里还有论坛上的原文,也许你会有不同的见解。”
我将手机递给他。
良久,他熄灭了手中的手机屏幕,踱步到书柜前拿出地图,眼光细细扫过江城每一寸地面。
“你有什么看法?”我出声询问,“我做了个预言,你的看法没准会比我的更加异想天开。”
林安乐皱起眉头,轻轻摇晃起脑袋。
“你错了,我的推测几乎和你完全相同,或者说是在你的基础上再加以完善。”
“看来我们心有灵犀喽?”
“不,不是心有灵犀,而是这个故事本就只有一个确定的答案。”
真是个不解风情的家伙,我心里暗骂。
“你玩过一个推理游戏吗?叫做网络迷踪,也叫做网络寻踪,游戏规则是由出题人上传一张照片,解题人根据照片中的有限信息推测拍摄照片的实地位置。”
“今天这个游戏,叫做都市传说寻踪。”
我瞪大了眼睛,“你是说,这个故事能找到对应的实地位置?”
“没错。”林安乐在书桌旁坐下,“不过在此之前,我需要先完善一下你的推理。”
“有哪里出了错误吗?”我有些不服气。
他抓住我的手试图安抚,“不是错误,亦雯,只是你忽略了一些很微小的细节,比如几个文字。”
他将原文在电脑上打开。
现在是晚上十一点,他看起来急匆匆,非常慌忙地把老婆抱上车!
“你有没有觉得差了些什么?”他问我。
“老冯去处理尸体啊,差了什么?”
林安乐揉揉眉心,有些无奈,“还没反应过来吗?差了一把轮椅。”
似乎有一束光从我脑中穿过,我惊呼了起来,“对呀,如果他想要伪造老婆出国治疗的假象,轮椅在家里就是最大的破绽!”
“所以,他根本不是抛尸,而是救人。”林安乐站起来捏住我的脸颊,“他急着把老婆送到医院去,当然没时间带轮椅。”
“我国已经禁用毒鼠强二十年,虽然屡禁不止,但那基本都是由于乡村的需求问题导致。城市里更常见而有效的药品是毒量更低的灭鼠灵一类,我想老冯老婆服下的毒药就是这种——及时洗胃几乎是百分百生存。”
“既然他老婆没有死,那又去了哪儿?”
“当然还是被他送进了疗养院。”林安乐耸了耸肩,“现在让我来找找这个疗养院在哪里。”
“首先,我们能从文中得到三个直接信息,小区是老式小区,且毗邻主干道,外围还有店铺。”
“然后,我们还能得到几个隐藏信息。
- 离小区最近的医院在东侧——因为老冯当时是向东行驶的,救人一定会选择最近的医院。
- 小区西侧有一所便宜的疗养院——文中有一段描写‘直到下午才碾着自己的影子回来’,我们已经知道老冯是在考察疗养院,那么由于太阳东升西落,碾着影子回家就是自西向东行驶。
- 机场同样在小区东侧,且路程在一小时以内——老冯在晚上十一点带着妻子匆匆向东边离开,而且主角查到那天有凌晨两点的航班,却并没有起疑,算上值机时间,可以做出一个大概估计。
- 小区以前很可能是某个国企的分配房小区——毕竟那个小区里都是附近大厂的退休工人。
综合所有信息,江城只有一个最符合的区域,外江区冶金街50至56街坊一带。”
真是神了,我心想。
“得益于江城的廉价疗养院真的很少,顺着这个思路,疗养院也可以确定下来——外江104号宜居园。”
林安乐的分析还在继续,“你之前的推理中有一个矛盾点——老冯既然很希望得到别人的夸赞,他就绝对不会允许自己的骗局穿帮。可出国治疗的谎言不可能永远持续下去。”
“所以他会搬走?”
“我不这么想,他心理上需要这些街坊的夸奖,断然不会搬到新的地方去。所以我有一个更合理的推测——他本就没有打算让妻子永远呆在疗养院里,只是把妻子送进去一两年,给自己放个假。”
我感觉脑子有些不够用,赶紧塞了一颗瑞士糖进嘴里。
“不过我查到,前几年那一带进行了大动迁,街坊邻居重新洗牌。没了熟人的夸赞,心里骚动的念头就会重新冒出来,动迁后他一定会把老婆重新送进疗养院。”
林安乐站起身来。
“最后一个推理。”他指向电脑屏幕,“文中有一个描述让我感到奇怪,它说街坊邻居常常这么评价——‘可能这就是真正的另一半吧’。”
“怎么奇怪了?”
“正经人谁这么说话啊,除非这句话另有乾坤,是街坊邻居之间约定俗成的一个梗。”林安乐写下一个“冯”字,用手遮住一半。
“大概率,他老婆姓马。”
7
“李亦雯女士,有您的挂号信。”
外面邮递员的声音让我一愣。这年头谁还会写挂号信啊,真是个奇怪的人。信封鼓鼓囊囊,我拆开信封,掏出了一叠钱和一张信纸。
我疑惑地展开信纸。
李女士:
希望突如其来的信件没有吓到你,感谢你将林安乐先生的推理转给我阅览,这使我受益匪浅。
你可能已经猜到,这个故事的作者就是我,我正是文中那个业务员,我以为老冯的妻子已经被他杀掉,离开江城后,我常常后悔自己为什么不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情。
说到底还是讨厌麻烦吧。
这个念头一直折磨着我,我开始在论坛上以日记的形式将故事原原本本记录下来,希望有敏锐的读者能给我一些力量。我希望他们对这个开放式的结局做出判断,杀妻或是无辜。
我甚至在江城组织了一个推理聚会讨论。
也恰好认识了你。
我按照林安乐先生的推理来到宜居园疗养院,花了点手段查询姓马的瘫痪女人。依照林安乐先生推断,她曾两度入院,第二次入院后一直常住。
真的是她,我远远看了一眼,她比从前苍老了太多。所以对某些人来说,婚姻可能真的就是爱情的坟墓吧。
好在我终于从自责中解脱了出来。
祝婚姻美满,永远幸福。(另附侦探费用人民币贰万元整)
白西装男敬上
作者|Mas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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