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牵起河边毵毵的垂柳,廊桥下镜子的水面一圈圈泛着不大的涟漪,桥上往来穿着绸缎长袍的客商都斜撑起杏色的油纸伞,小头皮鞵清澈地踩过青石作的桥,临安城笼在一片灰色的雨幕中。
微雨的早晨,清河坊已经有了不少人。
回春客栈的张掌柜从兜里数出九十文铜钱拍在肉铺的案板上,张扬道:“薛屠夫,来一斤后腿肉,切肥一点,不要骨头,我娘老掉牙,吃不得硬骨。”
伴随着铺中响起的一声“来了”,说时迟那时快,一道人影瞬间欺到铺前,一只大手直接按住了板上的铜文。
那人大约三四十来岁模样,套着一身黑色的麻布裳衣,身姿挺拔模样英气,虽是杀猪的,身上却不带一丝血腥味,手臂虬筋尽显,可手却白皙修长,最惹人注意是他手中拿着的长刀,不是寻常屠夫用的短而宽的切肉刀,反倒……
张掌柜扫了屠夫手中的刀一眼,刀身狭长挺直,刀背比寻常的砍刀还要厚上许多,刀刃虽然染上生肉的腥水可在蒙蒙细雨中细看去却又透出一股清冽的寒意。在刀柄与刀身的合缝处似乎曾经篆刻了什么字,可时间早已洗练掉了过往岁月,只留下一片灰褐色的锈迹。
这把刀与其说是杀猪的钦刀,倒更像江湖中侠客常用的雁翅刀。
“看来坊间传说薛屠夫曾是江湖人士并非空穴来风。”张掌柜想。
薛屠夫把铜文收好,手中长刀一挥,不知是不是错觉,张掌柜感觉伞上缭乱的雨丝刹那间稀少起来,像是一阵无形的风把它们都给推到了远处。
刀再一舞,案上一整块的猪身便如坠地之雨一样四分五裂开来,猪排猪骨四蹄都棉布一样摊趴案上,而那白的花的内脏则整整齐齐的堆在刨开的猪身上,像是柴垛里码好的干柴,纹丝不动。
薛屠夫拿起事先准备好烧红的铁钩勾住猪的长鼻,横握刀柄,刀尖从猪后盆骨位置朝上迅速一挑,又一撩,再一划,两只后蹄便整齐地从腿骨上滑落下来。
张掌柜急道:“我只要一斤,一斤啊。”
薛屠夫拿手一掂,又用长刀在上画了几刀肉下来,红绳串好递过去,“一斤一百文,你给了我九十文,算上前日里你买猪五花赊的二十文,你还欠我三十文。”
“怎么又涨价了?前些日跑腿的王伙计在你这买还是九十文一斤……”接过肉的张掌柜用手掂量着肉,嘀嘀咕咕,“老熟客就不卖个脸便宜点……”
薛屠夫用手称着手里的铜文,“汴梁的肉价格这些日子都涨到一百三十文一斤了,我这一百文还不够卖脸?”
“嘿,”张掌柜奇道,“我们这不是临安城吗?”
薛屠夫把铜板收好,用抹布擦擦长刀上的血水。
“你既然清楚汴梁是汴梁,临安城是临安城,又怎么不知道清河坊也有清河坊的规矩。就像烟雨楼里报价杀人的杀手,有的价高有的价低,你出五十两只能找个人级杀手帮你杀个酒肆瓦楼的小二或者妓女,你出三百两说不得就可以找一个地级杀手帮你刺杀高官政要名门簪缨,再多个几百两,就算是当今江湖里最风头的剑观音李雨说不定也可以买几个天级杀手让他饮恨江湖。”
“我这卖一百文一斤的猪肉可以让你跑过临安城最长最繁荣的御街来清河坊买,不就代表我的猪肉货真价实么。”
薛屠夫说:“江湖里的人都喜欢货真价实。”
“你去过江湖?”一道白衣如画的身影撑着油纸伞忽然站在了铺前。
张掌柜还在发愣的时候,屠夫笑了,笑声清冷。
“谁又逃得了江湖?”
……
“话说浮屠客栈内,烟雨楼三大天级杀手狂云枪屠风刀冷血剑三人拍桌立身,势必要将初出茅庐的剑观音李雨斩杀……”
回春客栈,一位瞎了眼的老鳏夫就着酽茶口若悬河的讲着江湖轶事,他的桌前已经挤了不少听客。
“一壶片茶,一壶罗浮春,片茶淡一些,罗浮春少兑点水,不然酒味都被冲乱了。”薛屠夫说。
他赏了小二几片铜钱,“上酒快些。”
小二连连点点头,又转头问薛屠夫面前坐着的白衣身影,“客人你要些什么?”
“是江湖里杀人的侠客吧。”门口延客的伙计们私底下嘀咕。因为这客人从进客栈开始就没摘下过头上带黑纱的斗笠,手里也始终握着一把清雅细长的古剑,握剑的手虽然雪白冰冷,却又带着一股子血腥味。
杀过人的江湖客,手上总是带着一点血腥味。
“我要喝酒,烈酒。”出乎意料的,黑色面纱下的声音却清冷得像是个女人。
茶和酒都来了。薛屠夫把茶推到了斗笠客身前,“解酒的。”
“这次我只求醉。”女人说。
薛屠夫低声叹息,“江湖里的人哪里能喝得醉。”
女人握杯抬头,一阵寒风吹过,轻纱下她青色的眼眸和从前一样美丽悲伤。
“阿义?什么是江湖呢?”
……
金陵秦淮夜,大雨,长街花灯飘。
雨水珍珠一样坠在青石板上,没有流完的血将街边的小沟染红,落下的梅花在赤色的沟里流淌,花香和猩味杂糅在一起,人们说那一天的金陵城都笼罩在一股狂妄的血气中。
初出茅庐的少年刀客雨中十八刀杀了夔刀门十八刀傀,胜战后,青石板上刀刻一“狂”字,周围围成一圈的武林好手江湖任侠们一言不发,眼睁睁看着少年把刀上的血甩在他们干净的衣裳上。
默送少年的离开。
后来江湖上的人都称少年为狂刀客,因为十六岁的他刀第一次出鞘就杀了十八个江湖中颇有凶名的江湖浪客,年轻,刀狂,担得起“年少轻狂”。
在岸边的不远处,河上花船,一大一小的身影靠着船侧。
小女孩因为害怕紧紧握住了男人的手,“阿爹,那是什么。”
“袖里青龙”慕容海眯眼看着雨幕中少年越来越远的孤薄背影,安慰地摸了摸女孩的头发,“那是江湖。”
“江湖……”女孩用稚嫩的童声一字一字念着,她不安地跟着慕容海望向岸边。
少年刀客的身影已经彻底的隐没在墨色的雨线中,人群的喧阗似乎在少年杀死十八刀傀后被跟着收进了刀鞘中,金陵城安静地只听得见远处官差越来越急促的马蹄和越来越瓢泼的雨声。
八岁的慕容慈第一次知道的江湖就是黑色雨夜,少年刀客在灯红酒绿的长街上用白得发亮的长刀杀十八个人,那个时候好像全天下就他一个刀客,就他手中握着的是一把可以杀人和杀过人的刀。
她握紧男人的手说阿爹,我想去江湖看看。
慕容慈第二次看见狂刀客是在潭州水陆洲。
那时候她跟着慕容海乘船沿着湘江顺流而下,去潭州探望一位即将老死的江湖前辈,他是个用刀的好手,教了一个徒弟,却不用刀,反而练剑。徒弟和他们一起埋葬了前辈,临走时,慕容海把自己年少走天涯时的“听雨剑”送给了他。
很多年后慕容慈再听见那徒弟的名字时,后者已经是江湖上威名赫赫的剑观音了。
看见狂刀客的时候他一个人站在小船上,只穿着单薄的黑色小衣,脆弱的刀刃上全是坚硬的血痕,蒙蒙的江面上数十个黑衣的尸体载浮载沉, 小船也跟着尸体在江上浮沉,每一次起伏少年就会吐出一口鲜血。
此时的少年已经是烟雨楼最年轻的天级杀手,大名鼎鼎的天下第一狂刀客,因为他杀了天下第二呼延云,而曾经的天下第一欧阳寻人们都认为他已经老死或者病死在了某个烟柳巷中,所以狂刀客成了天下第一。
慕容海看见了少年,他让艄公降下船速,冲少年喊道:“少侠!他日金陵见你快意恩仇,如今杀了江湖里那么多恶徒,还有什么能不让你诉那一口少年意气。”
慕容海朝狂刀客伸出手掌,郎声道:“天下不止刀剑,红尘不止恩仇,少侠去金陵一游吗?那里的梅花就要开了,你若是想看的话便跟我走吧。”
少年远远地看了他们一眼。沉默一会儿后,他从水面上凌空而起,倒在了慕容海的小船上,血溅红了女孩的白衣。
在那里慕容慈知道名满江湖的狂刀客名字为薛义,慕容海叫他阿义,于是慕容慈跟着叫阿义。
金陵城的梅花开的时候很美,满城都像是飘着红色的旌旗。
薛义有半年的时间是在慕容家度过的,那段时间里慕容慈总是缠着他问阿义阿义,你在江湖里游荡了那么久,江湖到底是怎么样的?
薛义和传闻中面冷心硬的无情刀客不一样,面对慕容慈的纠缠时他总是笑笑,用一副高深莫测的口气说:
“得加钱。”
薛义拿了钱,却还是不回答女孩的问题。
女孩纠缠,他就总是用一副半吊子的模样说:“江湖这种东西,你现在知道得太早不好,太晚也不好,我想跟你说……可你未必能懂,我不说,你给我钱,按照江湖的规矩和道义,我还是应该告诉你江湖是什么。”
他摸了摸女孩的头:“每个人的江湖都很不同,阿慈,我很想告诉你江湖的美好,可其实它只有说不尽的残酷。”
“你想去江湖,因为你觉得江湖就是大侠们惩奸除恶快意恩仇好不潇洒,”薛义说,“其实大侠们都只是为了混一口饭吃,江湖里有钱赚的地方就有大侠和大盗,大盗们杀人抢钱,大侠们杀坏人从好人那里拿钱……”
“那只要好人给的钱够多,大侠就会只杀坏人吗?”
薛义愣了一下,又摸了摸女孩的脑袋说:“应该会吧。”
慕容慈笑嘻嘻地说那不就好了,我把钱都给阿义你,我阿爹有很多钱……
薛义说我不能保证,因为我不是大侠,我是烟雨楼的杀手。
“那你杀的都是好人还是坏人?”
薛义犹豫了一会儿:“好人比坏人值钱。”
“我把钱都给你,你不要杀好人可以吗?”女孩真的从怀里又掏出了一布袋的银票,薛义先前见女孩胸脯鼓鼓,以为是到了发育的年纪,原来是内藏“钱”坤。
薛义看着钱,怔了怔,“你哪来的那么多钱?”
慕容慈眨了眨清澈的眼睛,“阿爹的。”
薛义迟疑了一下,还是接过她的钱,用麻绳捆好。钱袋有些重,看样子慕容慈这些年背着柳如雪存了不少钱。慕容慈安安静静看着他把钱用灰布捆好包好,见他把灰布收到怀里,于是脸上也露出恬静的笑。
“阿义,你教我练刀吧。”她说。
“你爹慕容海的青龙剑法可是江湖里鼎鼎有名的绝世神功,你不跟他练这神功,反倒跟我练些不入流的刀法,岂不是舍本逐末。”
“可阿爹说你是天下第一,我跟着天下第一练刀,阿爹不会说什么的。”
“天下第一?”薛义神情复杂。
慕容慈第一次在薛义脸上看到嘲讽的表情,她眨着眼睛想了想,伸出手在空中比划半天,“就是天下无敌的意思,我想跟天下无敌的人练刀,这样以后我说不定也可以天下无敌。”
慕容慈看向薛义,淡青色的眼睛骤然爆出亮光:“阿义,你带我去江湖吧!”
薛义离开的那一天,金陵城里的梅花差不多已经凋零得差不多了,秦淮河边的公子佳人又多了起来,他们迎风唱着江湖上最近盛行的《轻狂歌》,雪白的衣袂在空中飞舞,飘若神人。
慕容海把自己那匹叫“灰驴”的老马送给了薛义,他把缰绳按在薛义的手中说:
“江湖有很多骑马的少侠,等到马儿死了,少侠们也就都成了老头。”
他摸了摸老马的长鬃,“这匹马从我年轻浪迹江湖时就一直跟着我了,他陪我杀过人也陪我救过人……现在他就要老死了,所以在我也彻底变成一个老头前,带他去看一眼少侠们的江湖吧。”
这位曾经江湖里有名的“袖里青龙”竟露出了一股苍凉之色,一缕一缕的灰丝从他的指尖流过,他摸着鬃毛,忧悒的神态却仿佛是曾今的岁月从他生命的缝隙里跑过,又像是死去的人在抚摩过去的一抹残痕。
灰驴似乎也察觉到了主人眼中凝聚起来的凄伤,四只蹄子在石墁地上踱着清脆的步伐,喉中发出凄凉的吼叫。
慕容海拍了拍灰驴宽阔的马身。
“走吧,江湖不等人。”
他终于把缰绳放在了薛义的手中。
牵着老马踏出慕容府的那一刻,薛义忽然转身将灰色的包裹丢向慕容慈。
慕容慈用手掂了掂,是之前她给薛义的银两。
薛义叮嘱道:“等我走远了你再打开,里面有你想要的答案。”
他骑上老马,背起那柄名为“轻狂”的长刀,悠哉悠哉地出了慕容府。
慕容慈看着那一袭灰衣隐入金陵城重重湿雾中,看着他的身影越来越小,直到快消失在长街另一侧的时候,马上的人忽然回头振臂高呼:“你将来若是去了江湖,”
喊声散进了风雨中。
女孩把包裹打开,可是紧接着就愣在了原地。
摊开的灰布上,一叠染墨的宣纸被两张银票夹在中间,剩下一摞涂了白漆的石子。
“这是什么?”她问。
慕容海摸了摸她的脑袋,眯眼看着雨幕中的金陵城,悠然叹道:“这也是江湖。”
第三次见到薛义的时候是在一个黄昏。
那时冲天的火光在慕容府上燃起,厮杀声与哀嚎声一点一点蚕食了天上斜白的月,升起的浓烟盖住整个金陵,粉色的梅花在光明中显得格外猩红。
十六岁的慕容慈呆呆地抱坐在枯井里。
三天前她在江湖上纵马仗剑杀了一个奸淫农妇的膏粱子弟。
两个时辰前她父亲“袖里青龙”慕容海的血从井口上一点一点坠落,
一个时辰前她母亲“白衣似凤”柳如雪的丝衣碎片雪片一样落下,凄厉的泣诉与男人的狰狞喘息混杂在一起,在金色的大火与黑色的浓烟中,青龙的血和凤凰的白衣都化作了江湖里的尘埃,融入吹不尽的烟雨中。
多年后《江湖风雨录·世家传》中记载说天圣四年腊月十八,大雪,金陵城梅花盛开,花瓣铺满了秦淮河,而这一天江湖里有名的武林世家慕容家一夜间倾覆,大火烧了三天三夜,官衙的人只从枯井里遗留下的青龙玉佩和丝衣碎屑推断出慕容海和柳如雪已经身死,至于他们之间的女儿慕容慈,很大可能也死在了滔天的火光中。
慕容家的《青龙剑法》就此成为绝唱。
薛义找到慕容慈的时候,女孩动也不动地呆坐在栖霞山的某个山岩上看着秦淮河上鱼贯的游船,落霞将满山的梅花染成绯色,女孩娇魇上的泪痕也是绯红,眼睛也是绯红的,慕容慈的世界似乎在那一场大火后彻底变成了血一样的绯红。
薛义没说话,女孩也不说话,太阳升起又坠落,风簌簌地在两人中间徘徊,四周的光影像是梦一样变幻,两人站在梦中,像是两个早已醒来的觉者。
第三天太阳下山的时候,慕容慈终于开口了,她擦了擦红肿的眼,看着薛义说了一句话。
薛义叹息一声,终究是摇了摇头。
女孩起身,决然走进了栖霞山红绿的林中。
薛义看着那小小的身影幽幽隐入密密的林中,像是看着一只小小的麻雀飞进混乱的树杈。
这个时候,麻雀猛地调转身子,她神情萧索,淡青色的瞳子闪着凄冷的泪光:
“阿义,到底什么是江湖呢?”
沉默了很久,薛义叹了口气,“江湖啊……”
他没有看女人,只是自顾自地喝酒,一边喝一边说,“十二年了,你还没找到答案吗?”
“我这次来临安是为了杀一个人。”女人垂着眼帘。
“杀谁?”
“熊云。”
“为什么杀他。”薛义问。
熊云是临安城熊家的家主,一手行云流水掌在武林江湖中也是赫赫有名。家族做的是江南人常做的丝绸生意,据说做出的丝绸纤毫必显,夏冷冬暖,百尺缎布叠起来也不重不过五斤。皇帝的绸衣用的也是他家的丝绸。
慕容慈没有回答,薛义这时候才看见女人腰间挂着的玉佩。翡翠的玉佩,勾勒出流云,流云间遒劲一个“天”字。
是烟雨楼天级杀手的令牌,慕容慈加入了烟雨楼。
“你的师傅是谁?”薛义转而问。
“冷血剑许安。”
“他不是死在剑观音的手下了吗?”
“那是十年前的事,我只跟他练了两年剑。”
薛义扯扯嘴角,最终又给自己斟满了酒,“他的剑不快,脚步也乱,你跟着他练剑能学到什么?”
慕容慈看着杯中自己的倒影,默然不语。
半响,她开口道:“江湖的一些道理。”
“江湖的道理就是杀人?”薛义举杯摇头失笑,像是听到天底下最好的笑话,“江湖不讲道理,道理也不是杀人。”
“不杀人我在江湖里就活不下去。”
“我没杀人不也在江湖里活下去了?”薛义一口饮尽了杯中酒。满满一壶罗浮春,慕容慈一滴未沾,全入了他的肚子。
“你以前杀人。”
“那是为了钱。”
“你还是和以前一样贪财。”
薛义笑笑,他俯身挑起女人的面纱。慕容慈没有躲,任他露出面纱下那一张绝代风华的脸,淡青色的眼睛安静地看着身前的酒,酒液泛着涟漪,映出男人沧桑的脸。
周围关注这里的看客们顿时瞠目结舌,他们怎么也想不到这么一个绝色美人会出现在清河坊那么一家破旧的酒楼里。
薛义看着那熟悉又陌生的青色眸子,看了很久很久。
他说:“那你又怎么肯定我不好色?”
“如果你好色的话,当初我可能就会不顾一切跟你走。”女人拨开了薛义的手,重新抚好面纱。
“你那时候才是个小丫头片子,谁会喜欢一黄毛丫头。”薛义笑,可他见到面纱下女人那泛着幽光的青瞳,笑容便又渐渐消失了。
他又斟满了酒杯,没有说话,也没有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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